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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玉麟虽然未得到他的住址,但有他这么回答,已心中稍慰,想来他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故不能说出,若要再勉强他,而使他为难,倒不是爱他之意了。

  想罢,说道:“风弟既如此说,那也罢了,只要不弃为兄,时时想到我在念你等你,那怕三五天,或十天半月,驾临一晤,解我怀念之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金风似深有所感,唇儿抿了两抿,眼睛眨了两下,微露羞态,说:“玉哥哥,你放心就是了,你那住处我知道,别说三五日,也许一半日我就会去找你呢。”

  玉麟闻言,又是一怔,说:“风弟,你怎知我的住处?”

  金风顿被问的来哑口无言,知道说漏了嘴,眼球儿一转就“噗哧”一笑,说道:“瞧你这人,明明是你告诉我的么,不然,我怎会知道?”

  玉麟愕然,想了一会,说:“是我告诉你的么,瞧我这般健忘。”

  金风咬着嘴唇,忍笑端起酒杯,说:“玉哥哥,来,我敬你一杯。”

  玉麟忙也将酒杯端起,说道:“真是呢?我们只顾谈话,连酒也忘了,风弟,今日我们相逢,岂是偶然,定要一醉方休。”

  两人一饮而尽,照了杯,玉麟抢着夺过酒壶,又替金风斟上,然后也给自己筛了满满的一杯。

  金风忙道:“玉哥哥,今儿你可得原谅我则个,酒量浅么,我又早喝过了分量,再饮,我可就得醉了。”

  玉麟道:“风弟,怕什么,我们正要一醉嘛!你要醉了,我送你回去就是了,不然,且到我那下处,今晚我们作个同床而眠,共枕夜话,那多好呢?”

  金风闻言,吃了一惊,陡见两朵红霞,燃上双颊,瞪着眼儿,望着玉麟,因见他满脸诚挚之色,话说得也恳切万分,方才恢复原态。但那脸上红霞,却兀自不会减退,羞怯怯地道:“那怎么成,嗳呀!玉哥哥,你使坏么?别是你想把我灌醉了,骗我的住址?”

  玉麟闻言,方发觉自己话说得太热情,他本来有苦衷,不愿告诉地址,这么一说,难免令他猜疑,忙惶恐道:“凤弟说哪里话,我因恨不得和风弟多聚一刻,才这般说,无心之言,风弟千万不要误会了。”

  金风抿嘴笑道:“看休急成这般模样,我不过说的玩话儿,谁当真猜疑你了,其实我的住址并非不可告人,只为恐你前往不便了,得了,我干脆告诉你吧,我住在西门外近郊的一个尼庵中,你想,你能去访我么?”

  玉麟惊异道:“风弟。你是个男人,怎能住在尼庵里,访你尚且不便,岂能容你住宿。”

  金风似乎早知他有这么一问,就笑道:“因为那尼庵的庵主,是我的一个姑母,而且庵内只有我姑母和一个佛婆两人,不然,怎么会容我投宿呢?”

  玉麟道:“这么说就是了,我还以为风弟有什么苦衷呢?其实风弟早说明了,有多好呢。”

  金风这才又说道:“你想,我能喝醉么?别说不回去姑母会担心,醉了,更得挨骂,玉哥哥,我可是全都告诉你了,你好意思再让我喝酒么?”

  玉麟性甚淳厚,就说:“如此说来,你果然不能多喝了,那么,我们不饮也罢。”

  这时,勿恶的酒已喝到了分际,先前只顾喝酒,玉麟和金风两人的谈话,通不听见,偏偏不饮也罢却听了个真切,大环眼就是一瞪,说:“大叔刚喝得有点意思了,怎么说,不饮也罢,好小子,孝敬大叔一顿酒,你也舍不得呀?”

  两人回头一看,勿恶一张脸已喝成了酱色,口涎直淌,大环眼也眯斜了。金风一见,就撇着嘴笑,玉麟可急了,心说:“这位姬大叔醒时已够缠的了,若再喝下去,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情来?”虽是不舍金风就此分别,也无可奈何,就对金风苦笑着说道:“我本想和风弟多聚一刻,怎奈何这位姬大叔在此,多有不便,风弟既已知道我的住址,还盼时来相晤。”

  金风点着头道:“明儿我准去找你,玉哥哥,你放心。”

  勿恶一听,这可好,酒不喝也罢了,就咧嘴涎脸说:“好麟儿,我们爷儿俩打个商量,大叔再喝这么一壶,可好?”

  勿恶随说着,陡将两手按着桌沿,他想站起身来,哪知还没站直身子,已是一个踉跄,那还站立得住,玉麟忙伸手扶住,说:“姬大叔你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寓?”

  勿恶一挣,没挣脱,直晃着身子,说:“谁说我要回去,我酒还没喝够呢?”

  酒没喝够,说话可在打结儿了,金风见他这般模样,笑道:“玉哥哥,他不是不走么?别急,我有法儿,他准是刚才还没吃够苦头。”边说,边将桌上的竹筷拿起二双来,对着勿恶左穴横门穴上一比划。

  勿恶虽是醉酒,可是心里明白,这个主儿可不是好惹,忙往后一退身,躲在玉麟身后,说:“得了,麟儿,走啦!”

  玉麟刚唤来酒保,要算还酒资,金风已掏一锭银子,扔在桌上,说:“拿去吧,不用找了。”

  玉麟看那银子,怕不有十两,一顿酒资,不会多过二三两,心中大不以为然,但想来,这位风弟定是贵家公子,挥霍惯了,也就不再说什么,也不谦让,就道:“风弟,我送这位姬大叔回寓,我们暂且别过,有暇时务必前来一叙。”

  金风含笑道:“玉哥哥,你放心去吧,一半日我准会去找你。”

  玉麟虽不愿和金风作别,但恐勿恶生事,只好挟着他走出店去,金风送两人至店门,也即别过,分道而去。玉麟携着勿恶,走出老远,还回过头来瞧他,直到见不着他的背影了,才加快了脚步,那勿恶出得店来,被冷风一吹。酒往上涌,步下更觉踉跄,玉麟心中没有好气,但又无可如何,问他的住处,勿恶已语不成声,那还说得清楚,不得已,只好将他扶回高升栈。

  进门一看,房里满了座,除东方杰和红孩儿之外,房内尚有两人,是一男一女,玉麟不用猜,即知是韦浩和璇姑。

  果然,那女的见玉麟将勿恶扶来,忙起身向玉麟道谢,并恨恨地瞪着勿恶,说:“又是这般烂醉如泥,我说呢,怎么不愿和我们同来,”

  东方杰命玉麟将勿恶扶到床上去躺着,那勿恶这时,酒已发作,倒头即已人事不醒。

  东方杰随替玉麟引见了韦浩和璇姑,两人一听是瑶卿之徒,自是另眼看待,又见他丰姿俊逸,气朗神清,瑶卿武功盖世,想来他这徒弟必是不凡,璇姑更是问长问短,并向东方杰感慨道:“不想石姊姊的徒儿已这般大了,十年不见,已经多少人世沧桑。”

  玉麟趁她和东方杰谈话这机会,仔细地看了看璇姑,虽是二十七八的人了,但仍姣好若二十许人,想来早年更是艳丽如花了。

  再看那韦浩时,玉麟对这位邱丐道人的传人,早已闻名,那玄天无极剑法,更是早生敬仰,不过这时一见,不但儒雅文弱,而且满面风尘憔悴之态,坐在一角,郁郁寡欢。玉麟哪里知道,韦浩一见瑶卿爱徒,又经璇姑提到瑶卿,那就不单是感慨了,只觉一颗心在往下沉,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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