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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前书已曾说过,那时人命关天。江州城中,虽然不一月中,出了二十多条人命案,街头巷尾,自然议论纷纷,但对陌生人,却都不敢谈论,东方杰和玉麟两人,初来乍到,才不多几天,自然无法知道详情,故虽怀疑命案是恶道所作。却仍猜不透他杀死这么多人,究竟为何。两人这一无意中,得知被杀的人尽是人皆是可杀的恶霸,偏巧昨晚又眼见恶道并未出外,自然就将过去的猜疑,全部推翻了。

  东方杰又对玉麟说道:“虽说如此,这人也算太过了,未免手段太辣子些。”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玉麟就将和东方杰分手后,回到江边,那女郎现身得令人惊奇,以及后来两人斗剑之事一说,东方杰也听得大感兴趣,并听说这女郎年龄比玉麟小,武功却不过比玉麟稍逊一筹,就更是惊异,暗忖道:“当今武林各派,武当不收女弟子,一字剑客姬凌霄的剑路又不合,邱丐道早已物化,传他玄天无极剑的,现今只有三人,了尘绝不会传徒,万里飘风的性情,要他安静的住下来教徒弟,亦绝无可能,韦浩就算能收女弟子,也教不出这么高的武功来。

  想至此,东方杰心中一动,忙问玉麟道:“你看她那剑招,可与昨晚江边的那丑女相似么?”

  一句话将玉麟提醒,这女郎和那丑女,所用招式果然一般无二,当时亦曾疑惑,她那剑招是也见过。却未想起,而且奇的是,两人虽然貌有丑俊之分,那性情儿却一般的刁蛮,这不是奇怪么?

  东方杰经他这么一说,就说:“难道枯竹老人同时收了两个女弟子么?”

  两入谈了好半天,玉麟觉得作案这人太怪,定要探个水落石出,东方杰就道:“你去吧,今日里有故人来访,我要在此间等候。”

  玉麟知他指的是韦浩和璇姑勿恶等,即别过师伯,出得店来。

  玉麟虽怀疑作案的另有其人,但对怪道的疑团并未尽释,又因上清宫和昨夜发生命案之处,均在东关,故即向东关走去,玉麟到了东关,这时已近午刻,街道之上,甚是繁华,人群熙来攘往,了无惊慌之态,这江州出这么多人命,还能各自安生,岂不是怪事么?就又想起栈房里那伙计之言,这么看来,果是真的了。

  想至此,心下就更是狐疑,此次来到江州,已将近半月了,自己和师伯两人,明探暗访,除恶道之外,再无形迹可疑之人。而且单看恶道使的那柄吴钩剑,剑身喂有奇毒,即知他不是好人,武林中名门正派的绝不会使这种兵器,难道自己真个走了眼么?

  这时,玉麟行经之处,有一座高大的酒馆,心想:“酒楼茶肆,龙蛇混杂,最易打探,就便也该饮食了。”一想罢,即进到酒楼中去,一看,楼下竟是满座,就奔了楼上。

  这酒楼从外面看,已是堂皇非常,楼上更是雅洁,也是宽敞,总有数十副座头,前面是临街,从后面一排窗户中望出去,可见到疏落的几棵树木,想来窗下是一个园子。

  这楼上又被一个梅花格的月洞门隔开了前后,门上垂纱帘。

  玉麟一看,月洞门的前面。尚有几副座头,玉麟即进入月洞门,在靠右边一副空着的桌旁坐下,自有酒保前来侍候酒茶。

  玉麟一边饮酒,一面向楼中酒客打量,见来此饮酒的都是衣冠楚楚,大多是生意买卖人,并无扎眼的座客,也就不再留意。哪知他刚放杯饮酒,蓦听得楼梯响动,打下面上来一人,玉麟是坐在月洞门靠里的右边,虽然有纱帘隔着,但由里向外,看得最清楚,见上楼来的,是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少年,富家公子打捞,头戴文生巾,身穿蓝宝绸缎服,个子不高,却是潇洒。

  这年轻公子上得楼来,也略一打量,见无其他座头空下来,无巧不巧的去到月洞门外右边一坐,刚好和玉麟隔着花格,只是玉麟面向楼梯那面,那少年公子却背靠着月洞门,面向临街的窗户。

  这一来,这少年公子看不见玉麟,玉麟却将他看得个真切。

  这年轻公子好副相貌,只见他双眸似水剪,丹脸若花生,眉挑翠柳,鼻垂玉峰,一声清脆唤酒保,皓齿露出,还似两排碎玉。

  玉麟心中突然一动,这面孔好熟,但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而且声音似乎也很熟。

  玉麟想了一阵,因想不起来,也就罢了,但却因此留了意,心说:“这少年不但潇洒,而且美,可惜美得有点像女人,这么大了,还是童音,好清脆。”

  那少年公子自斟自饮,全没发觉有人在注意他,这个工夫,又有酒客陆续上来,将那空着的座头,都坐满了。玉麟这时亦已酒够了份量,正准备离去,蓦听楼梯上一阵暴响,响声很大,四座皆惊。玉麟抬头一看,只见那楼梯口先露出一顶新士巾,面孔随即现出,上来了一人,大环眼,朝天鼻,一张大嘴。玉麟不由一怔,心说:“怎么你也来了!”

  来的正是勿恶,玉麟不是怕别的,是怕他和自己亲热。

  勿恶上得楼来,四下里一看,大环眼就瞪得比鸡卵还大,那还找得出一个座位来,这一刻工夫,楼上早满了座位,似在发急,随见他一转头,大环眼转向他的这一面来,就定着了。

  玉麟心里骇了一跳,以为他发现了自己,心说,“要糟!我的大叔,我可不敢和你在这儿亲热。”

  玉麟心里发了急,先前还想躲过他就算了,这不是发现了自己吗?若不招呼,于礼确也未合,说不得,只好站起身来,勿恶可不是也向这面走来了,那知他刚要招呼,勿恶却并未向月洞门里走来,而是奔了那少年公子的桌子上去了。

  玉麟大奇,心说:“难道他们认识么?这倒不错,一个极丑,一个顶俊,刚好配成了对儿。”

  玉麟也就不再招呼了,倒要看看他们是怎么个关系,玉麟在里面坐下来,勿恶也在外面坐下了,却连望那少年公子一眼也不会,只盯着眼向桌子上瞧,望着那满桌莱肴,直咽唾沫,那份馋相,看得玉麟想哭,可又不敢。

  再看那少年公子,却直在皱眉,满脸厌恶神色,玉麟方知适才猜想错了,原来两人并不认识,不过外间仅有这一桌,是这少年公子独坐。因此,勿恶就向他桌上拼座儿。

  那少年公子虽说对他厌恶,却也无可奈何。

  勿恶咽着唾沫,半天,酒保尚未前来,这也难怪,本是满座的时候,难免间有侍候不到之处。谁知勿恶被璇姑看得紧,怕他酒后惹是生非,再不许他喝酒,好不容易趁璇姑领着红孩儿,去访东方杰之时,溜出来偷嘴。过屠门尚难免大嚼,对着满席珍馐,那还敌得住肴香酒冽,馋涎直往肚里流,酒保偏又不来,恼得勿恶性起,霍地一巴掌,向桌上一拍,劲头不小,少年公子面前,正斟有满满一杯酒早被震翻,泼在那少年身上,华服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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