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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


  他哪会不知,大祸迫于眉睫,顷刻便要降临,如凌霄子是诚心相助,多一个朋友不算是件坏事,何况这老儿功力不弱。像赤炼人魔这般货色,他既可以网罗,何况凌霄子?

  耿仲谋正在沉吟未决之际,复听凌霄子续道:“耿兄台不必多所思量了,像老朽这般身份的人,岂会说一是二之理,不瞒耿兄台说,你是老朽生平罕遇劲敌,虽然败了,老朽却不怨恨。老朽有个怪脾气,那便是输给了谁,便与谁交个朋友,以期技业有所进益,这便叫做交友以益,耿兄台,老朽的话说得对也不对?”

  耿仲谋已渐为当前这老头的言语所惑,沉吟道:“只是你这老匹夫可恨,杀了咱一双可爱的师妹?”

  凌霄子心中奇怪,当前这青年人,口口声声,对师妹关怀备至,但以葛衣人那一双红衣女儿,年事固甚轻,且奇丑无匹,当然不可能涉及男女爱情之私,那么,这小子既与业师有杀祖父之仇,怎地却对这两个仇人的女儿如此爱惜?

  休说凌霄子对这一节百思不解,急切间,要问耿仲谋也问不了的,但见这老儿一双眼珠子转了几转,忽地笑道:“耿兄台,但请放心,令师妹虽给我的独门手法震伤,却还不会丧命,只要得我解药,其伤自会霍然而愈!”

  话声才落,只听得耿仲谋焦切地追问道:“凌老头,你这话可是当真?”

  凌霄子笑道:“老朽既推心置腹,愿与兄台论交,如何会诓骗兄台!”

  话仲谋一听师妹没有死去,脸色渐渐缓和下来,自语喃喃道;“那么,你若诚心和我做朋友,就该给我解药,救活我一双小师妹才是!”

  凌霄子道:“这个自然,兄台是老朽的朋友啦,令师妹也便变成自己人了,她们受别人的伤,老朽不知则已,知道了救得也自然要救,何况是老朽干下的罪过。唉,老朽料不到耿兄台性情如此宽厚,不念先人之恶,老朽这番倒是吃力不讨好,咎由自取了。”

  凌老头这席话,句句钻入耿仲谋的耳里,有力地打动了他的心。他反复琢磨道:“这老儿的话不错,他哪知道对紫府门一人记恨,其余都没有过节。紫府祖师遗下神功,夤缘相授于我,对我说来是有恩无仇,唐古老贼虽出紫府之门,却是不肖,残害忠义如我祖父辈,我要报杀祖父之仇,不过等于给紫府清理门户而已!”

  原来他立下大志,要毁业师唐古拉铁,除却为祖父报仇外,竟然扯到替紫府清理门户上去,因为他已认定祖父千手如来耿鹤翔是个江湖上忠义之辈,葛衣人把他害了,也便等于残害忠义了。说为紫府清理门户,倒也说得通的,只是,耿仲谋哪知道当年唐古老儿与千手如来的恩怨,却是不涉善恶的,如何能以常理来衡量呢?

  耿仲谋越想越觉得当前这老头的话有理。过得半晌。但见他举拳一合,抱拳对凌老头施下一礼,歉然道:“晚辈委实不知老丈对小子如此用心良苦,方才乍闻敝师妹罹难,不觉方寸大乱,致开罪前辈,当真罪该万死,尚盼老丈谅宥则个!”

  凌霄子乍睹耿仲谋坠入自己彀中,不禁大喜过望,忙不迭回礼连连,口中道:“客气,客气,兄台与老朽既成好友,还说这个做甚?”

  又道:“耿兄台,大敌瞬眼即到,我等岂可等闲视之,客套话别提也罢,应付强敌要紧!”

  耿仲谋心有不怿,却道:“凌老丈,你答应晚辈的事怎么啦?”

  凌霄子心头猛然一震,假惺惺地问道:“老朽答应过兄台什么来?”

  耿仲谋朝前跨进两步,道:“给晚辈解药,救敝师妹去!”

  凌霄子的一双眸子,转了两转,心中已有计较,眉心一斗道:“这个老朽不是说过么?令师妹既成自己人,老朽怎会悭吝几粒丸子,不过……”

  耿仲谋心中焦急,大声接上腔道:“不过什么?凌老丈,请别吞吞吐吐!”

  凌霄子脸色一黯,装成很难过的样子,说道:“可惜老朽的解药不在身上!”

  耿仲谋见凌霄子解词闪烁,心中大起疑惑,当下,脸色一沉,不悦道:“凌老丈何不早说,怎地解药也不带在身上,万一伤错了要救治岂不费事了么?”

  凌霄子歉然道:“老朽也自知不是,可惜这却非老朽之过!”

  这话大奇,凌老头不承认是自己的过失,难道可以诿过于别人么?耿仲谋强自按捺,哈哈地干笑两声,冷冷道:“凌老丈,你如有心想交不才这个朋友,就别这般矫揉造作,否则干脆划出道儿,哈哈,我耿仲谋……”

  说到这儿,但见凌霄子急得把手乱摇,叠声叫道:“耿兄台休要误会,老朽的话还没完呢!”

  耿仲谋嘘了一口气,不再把话说了下去,只听得凌霄子续道:“耿兄台有所不知,这是我八荒门祖师定下的规矩,门下弟子闯荡江湖,不许随身携带解药!”

  凌老头续道:“说穿了也不值得惊异,耿兄台,我八荒门饮誉武林,已垂二百年,蔚然成为一大宗派,门规素严,本门祖师昔年曾因派一弟子到江湖去追杀一个江湖败类,这位本门前辈出道时就曾携备解药,出道结果,那江湖败类虽伤在本门的人手里,但派出这位前辈,也因解药在身,而遭对方群攻围斗,结果身亡,而那江湖败类却因获得解药而治好了伤,远走他方,作恶依旧,经过这不幸遭遇后,祖师爷便定下不准携带解药的戒律,老朽既是八荒中人,对师门定下规戒,自是恪遵无疑,不带解药在身之疑,谅兄台自可释然了!”

  他这番话,说得娓娓,耿仲谋饶是精明,也瞧不出那老儿作伪说假的破绽。但听他沉吟道:“原来如此,这也难怪,其实,武林大派的人,多不带伤药,一来表示自己如给人伤了,必不容易救治;二来若肯出手,必无毁错无过的人。不过,天下事往往就难说得很!”

  他略提高声音,叫道:“凌老丈,你以八荒尊长的身份,如祖规有什么不当的地方,自也可以会同本门子弟,修改祖规,以臻完善,如此方不偾事!”

  凌霄子心中暗喜,呐呐道:“这个老朽早就要考虑了,耿兄台明见,老朽自当纳劝。”

  耿仲谋长叹一声,道:“唉,是师妹命中注定要多受苦楚啦!”

  凄惋之情,溢乎言表,他对这对小师妹的安危,似比自己生命还更重要;对凌老头的谎言,也已完全入信,又听耿仲谋说道:“凌老丈,你既有心帮助晚辈,就请帮个彻底,敢请老丈此刻便和晚辈前赴贵派山门,乞赐解药,以俾疗治敝师妹之伤!”

  凌霄子踌躇了一下,不先答话,却问道:“耿兄台迢迢万里,来到漠外,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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