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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史三娘心中微微有气,但念及桑龙姑适才托孤的情景,不便发作,只冷冷地笑道:“好丫头,你能打得过我?”

  南玲气得两眼发直,大叫道:“打不过也得斗斗,姑娘反正活不了!”

  史三娘诧然道:“谁迫你死去,丫头,你娘已把你兄妹五人交我管教,怎生如此无礼?”

  这其间,南玲的几个兄弟姊妹都团拢上来,帮着史三娘交口相劝。

  这几个孩子,灵台已经空明,对史三娘并不存敌,只怨造化弄人,酿成这般悲剧。

  南玲想发蛮动武已不可及,给隔了开去,兀是破口大骂。

  史三娘柳眉直皱,想道:“这孩子也忒可怜,毁在自己哥哥手里。罢了,不杀那畜牲如何谢武林豪杰之辈!”

  别说史三娘心中自顾咕嘀不已,且说那南玲骂了一会,忽地住嘴不响,痴痴呆呆地立在当道,这时,场中所有的人,也为接连悲绝场面,弄得呆楞当地。

  半晌,陡听南玲凄然叫道:“娘啊!且慢走一步,不孝女跟你来了!”

  众人一听不妙,正待觑个真切,但见南玲一长身,已然抖上了半空,斜斜往左方一派短丛林之前落下,离开群雄所聚之地,少说也有十来丈之遥。

  葛衣人暗叫一声:“不好,这丫头要学她娘!”

  话未落口,已见南玲手中的子蛇鞭斗然一扬,自朝喉头要穴扫去,竟是和她娘一模一样,落得一个毒针封喉之局。

  前后相隔不到半顿饭光景,天姥山桑门母子六人已死其二,剩下来的四个孤儿,目睹娘亲姊妹,先后横死,无不怆痛欲绝。

  蓦地,陡见南雍向他的三个弟妹招一招手,霍地闯出,一腾步已到史三娘面前,他的三个弟妹,已经紧紧跟踪而下。

  南雍人材出众,有如玉树临风,武功精湛,才腾身已见非同凡响,冉冉而至,行的竟是紫府门绝世轻功。史三娘乍见南雍,心上一怔,暗付道:“唉!这番可麻烦了,南雍这小子莫非也来与老娘为敌,那就大负桑妹子生前善念之转了!”

  她暗自准备,真劲已贯腰际短链,惟定睛一望,但见南雍脸容肃穆,满布哀戚,却无半点杀气,心中才稍稍定了下来。

  南雍一履当前,突地跪了下去,泪如泉涌,对史三娘泫然道:“娘亲大人在上,恕孩儿等不孝了。”

  史三娘瞪目道:“你等好大胆,要和娘亲较量?”

  南雍摇摇头道:“不然,孩儿等自幼赖家慈桑龙姑鞠育成人,相依为命垂二十载了,兹目睹家慈惨死,虽是因果循环,报应不昧,而今又见手足折断,念念于兹,已无生趣。

  孩儿故率三个弟妹,前来向娘亲告个死别,并宽恕孩儿不孝之罪!”

  史三娘一听骇然,但南雍一长身已然腾起,叫道:“弟妹,生无可恋甘为鬼,我等只好追随母妹于地下了!”

  语毕,手中蛇鞭一举,便待向咽喉刺去。他的三个弟妹,也自肝肠寸断,听了大哥的话,无不决心自栽,以随母妹之后。

  只是这番,场中环伺高手,早已有了准备。史三娘不待南雍的蛇鞭拂到自己咽喉,腰际短链已哗喇喇地亮开,朝前一荡,随之扬起一股劲风,疾取南雍腕肘之处掠到。

  说时迟,那时快,南雍的鞭子已经递到颈项间,顿觉斜斜罡风大作,心知必是史三娘出手阻拦,咬了上下牙,心一横,手指已按下了鞭首机钮,这一下可险极了,只缘毒针细小,相距又近,一经放射,那有幸免,看看这个俊朗绝俗的翩翩公子,便要死于非命了。

  那料南雍尽按机钮,毒针已经放尽,但听嗤嗤风响,所有毒针,竟如泥牛入海,不知去向,而自己咽喉,却丝毫无损。

  正一怔神,忽觉腕际一颤,手中蛇鞭已斜斜飞出,给史三娘的腰链卷掉了去。南雍一楞之余,急拿眼顾视,但见史三娘一截短链,竟满满粘着个个针球,那些针儿正是自鞭首所放出暗器,才知所以自栽不成,原来毒针全给史三娘运到内劲所吸取而去。

  史三娘桀桀怪笑,叫道:“小畜牲你好不孝,弃亲命背娘训,该当何罪?”

  断喝方下,一旁有人朗声大笑道:“不成,不成,你们这几个孩子万万死不得!”

  史三娘回首一顾,才知发出朗笑的人是紫府掌门葛衣人,但见他一双阔阔长长大袖,迎风飘动,粘在他袖上也是一个个针球,心中不由明白过来。

  原来当南雍举鞭自死的当儿,他的三个弟妹,都是死志已决,随他大哥扬鞭放针,射的方向,全是自己项际要穴,怎知葛衣人早已料到他们有此着,紫府绝学,八手神功忙不迭展出。

  紫府门的神功岂同寻常,一经使出,南琴兄妹三人,陡觉自四方八面突来劲风,把他们三个人撞得身斜步歪,不待鞭子扬处失了准头,且所放毒针俱为那阵阵罡风卷去无踪。

  方错愕,三人三鞭已然脱手,迅如惊电,瞬间已入葛衣人袖内。才知是为当前这位前辈高人所救。

  众人正惊愕间,南雍已然再度跪下答话:“孩儿不敢,母死妹折,孩儿委实并无生趣!”

  史三娘瞪目怒喝:“胡说,你娘临终吩咐你什么来,你却如此不孝!”

  不错,桑龙姑临终,不是殷殷告嘱膝下诸儿,要听史三娘的管教,可没有教他们自己寻死啊!也正因不愿自己夭折,方苦苦哀求史三娘,代负管领之责,如今南雍等遽萌短见,不啻违逆母训。

  南雍涕垂泪落,戚然道:“孩儿知罪,只缘叠遇打击,方寸已乱,难怪孩儿遽萌短见!”

  史三娘自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人谁无死,一死便可了结,人生还用烦恼么?”

  同时,她又敞声笑起,叫道:“若是死了就可什么都解决,老娘也不用幽囚一线天,达一十九年之久!”

  南雍还没有答话,但听他身后的妹妹南芝含泪道:“哥啊!史妈妈说的是,世上确有许多事,不是一死可以了结的。我在天姥山时,见到苗妈妈多可怜,她也不愿死,就因为她要亲睹她儿洪哥长成,所以不愿死去!”

  南芝这孩子已经变得不简单了。史三娘目中棱光一闪,掠过南芝脸际,笑着点头道:“你娘之死,因为无法活着赎其罪戾,所以才毅然赴死,这种行径,正是武林豪杰所为,你们何辜,也跟着寻死,未免太傻!”

  南雍大抵因哀伤母妹过度,是以不愿单独活下去,此刻聆及南芝及史三娘言语,心中茅塞顿开,连连叩头道:“母亲金石良训,孩子自当凛遵!”

  史三娘腰间短链又哗喇喇地挥动起来,叫道:“起来,别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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