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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拳头着肉声入耳,只挨了五拳,吴新川便像死狗般躺下了。总算不错,挨第一拳时,仍叫出一声救命。

  次日巳牌左右,方士廷换穿了一袭青衫,随着柳家第二次派来保驾的人人城,直赴柳府。

  他受到柳家老少男女热烈的欢迎,柳青青更是喜极欲狂。

  柳祯虽然欣喜,但也面有忧色,告诉他说鲁、吴两家已接到两人被掳的信息,看来方士廷果然神通广大,任何人也休想逃出魔掌了。

  他故作惊讶地表明他与鲁、吴两人,是在广润门分手的。鲁、吴两人表示要到南浦,分手后他直接返回客栈,尔后的事他丝毫不知。同时,他表示定然是鲁吴两人故布疑阵以便脱身,被掳的事不足采信,用不着忧虑,恐怕两人早已离开府城百十里了呢。

  柳祯昨晚被水贼所掳的事,为免打人命官司,因此不敢张扬,仅暗中通知了飞虹剑客,所以亲友们还不知此事,今天这席谢恩家宴只有方士廷一个人,席设内堂,并未惊动戚友。

  这席家宴宾主尽欢,柳祯夫妇已有意无意中,将他看成了乘龙快婿,席间也露出一些口风,而且邀请他暂且搬来后院安顿,不必再住客栈,在家中起居也方便些。

  但他巧妙地避免正面回答他们的邀请,认为住在客栈要方便些,搬来住恐怕有人蜚短流长,不太妥当。这不啻表示,日后如果他娶柳青青为妻,未定亲前便住在柳家,这对柳青青的名节恐怕有污,还是住在客栈妥当些。

  午后,他与柳青青在后园消磨了半天,旖旎风光不足为外人道,入暮时分他方告辞离开了柳家。

  全城汹汹,风声鹤唳,官府中大忙特忙,四出缉捕鄱阳水城的余孽。原来石头口渔村的血案已喧腾市面,官府捉住了一个重伤未死的人,而十九具死尸,皆是官府有案水寇首领。重伤未死者招出另有十名同伏,因此官府侦骑四出。消息当天使传到鄱阳湖水寨,总寨主鄱阳蛟在第三日日暮时分,偕岳父四海龙神娄成,以及一些水贼高手秘密抵达府城,而这三天中,府城先后又有五个人失踪,被方士廷留字掳走了。前后已被掳了十几个人,当年追杀方士廷的主要人物,快被一网打尽了。

  ***

  这天一早,飞虹剑客收到了鄱阳蛟倪英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要求午正时分,在百花洲望江亭见面。百花洲在东湖北面,鄱阳蛟竟敢在城中约会,胆大妄为莫此为甚,确也令飞虹剑客心中懔懔。

  信中要求他不许向外人透露消息,不然将受到惨烈的报复,同时警告他曾宅已被严密监视,任何人外出便有泄秘的嫌疑,千万不可轻于尝试,鄱阳水寨的好汉如无把握,岂敢公然在城中办事?

  据传说,宁王因叛逆伏法,被革去护卫之后,造反之念不但不曾放弃,反而为迫切,暗中网罗亡命,收买具有奇技异能的江湖好手,招纳水陆盗贼替他卖命敛财,鄱阳蛟极可能是宁王外围走狗之一。这次石头口血案发生,缉凶公文仅由知府衙门发出,连布政使衙门也不加过问。而且缉凶的知府衙门公人,仅在城内外近郊公然盘查询问,一看便知是虚张声势,虚应故事而已,只闹了两天,便鸣鼓收兵不再问闻了。明眼人是宁王府将这件事压下去啦!

  飞虹剑客当然不是傻瓜,当然他对王府的秘密有所风闻,接到信更知不妙,乖乖自行封锁了宅院,严禁任何人出入,门口挂出谢客牌,至亲好友一概挡驾。

  顺化门曾家附近,神秘的陌生人严密监视着曾家的动静。

  街南不远,有一座本城颇有名气的江右酒楼,楼上的东面雅座,窗口恰好可看到曾家的院门,相距二三十家店面,看得真切。

  东面共有四扇窗,四副雅座皆倚窗而设。巳牌初,三副雅座便有人占住了。在此居高临下监视曾家,倒是相当理想的好地方。

  最后一副座头,只有一名客人。这名客人只叫了三四味下酒菜,一壶酒,带了一本书,一个时辰内,酒菜似乎并未动过,他的眼睛似乎一直就未离开过书本。

  他是方士廷,穿了青衫,带了一把折扇,目下他叫做龙江,除了身材修伟之外,完全是一个书生派头,恂恂温文,书卷气甚重,唇红齿白,玉面毫不带风霜之色,有时摇头吟哦,有时啧啧赞好,十足一个书生相,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武林人。

  另两桌全是些粗眉大眼的剽悍大汉,每个人都带了一个长布卷,里面有兵刃。这些人并不露形踪,一面小酌一面谈些风月事。

  方士廷已决定向飞虹剑客下手,因此到酒楼来查看曾家的动静。终于,他看出不对了,曾家的气氛大异往昔,怎么半天不见有人出入?

  接着他已看出邻座的八名酒客,也有点不平常了,为何这些人不住有意无意向曾家注视?

  他有点恍然,心说:“曾老狗已请来了人手,已在四周布下了眼线,设下陷阱,在等候我下手送死了,哼!别急。我们慢慢来好了。”

  他不再守候,会了账下楼而去,他已记下了八名酒客的相貌,心中暗暗盘算。

  他挟著书,大摇大摆地信步经过曾家的大院门,看到了谢客牌,不由一怔。既然曾家布下了陷阱,更应像平时一样,这一来,岂不令人动疑么?

  正狐疑间,已越过了曾家,街对面突然踱出一个小花子,拦住去路向他咧嘴一笑,举步便走。

  他跟在后面十余步左右泰然而行,远出街口,小花子往街左的小巷中一钻,扭头向他点点头,入巷而去。

  他紧走两步,低声问:“小妖怪,你搞什么鬼?”

  小叫花子大笑扭头道:“士廷哥,你露出马脚了。”

  “什么马脚?”

  “一个读书士子,说话怎么这样俗?”

  “当然,在外人面前,少不了掉几句文。凤妹,找我有什么事么?”

  小花子是彭小凤,扮成以往跟着九指狂乞走江湖的小花子。她闪入屋角,说:“确有些可疑的消息,你知道为何曾家闭门谢客么?是否感到反常?”

  “是的,确是反常。”

  “四周都有岔眼的人流连不去。”

  “酒楼上有八个人,监视着曾家,我认为曾老狗请来了帮拳的人,正在布下地天罗地网等我呢。”

  “酒楼上有人?”

  “是江右酒楼么?”

  “不错。”

  “这附近守候的人,我认识好几个……”

  “他们是……”

  “鄱阳的水贼。”

  “怪事……”

  “士廷哥,你在此地等我一等。”

  “你……”

  “我到酒楼上看看,以证实我的猜想,看那八个人中,有没有我认识的人。”

  “那些人都很了得,千万小心。”

  “我知道,等会见。”彭小凤匆匆说完,匆匆走了,出巷口奔江右酒楼。

  不久,她匆匆返回,急急地说:“我认识两个人,他们果然是鄱阳的水贼。”

  “怪事……”

  “我猜着了。”

  “何不是曾老狗勾结了水贼?”

  “不是,水贼们是监视曾老狗的。”

  “不会同流合污?”

  “不会的,飞虹剑客从不与正道以外的人打交道。”

  方士廷哼了一声,阴森森地说:“我不希望水贼再来打扰我的事,哼!”

  “你打算……”

  “我打算再等等看。必要时,再赶这些水贼滚蛋。”

  小凤将一具雷火九龙筒从怀取出,送到他手中说:“千万小心。士廷哥,这交给你。”

  “这是……”

  “这是雷火九龙筒,给你护身。”

  方士廷原物奉还,笑道:“你又来了,是惟恐他们不知你彭家介入事么?”

  “这……”

  “我会小心的,瞧,我连兵刃都不带,对付这些人,我尚有自信。谢谢你,我不能用雷火九龙筒。”

  “士哥……”

  “凤妹,不要勉强我。你快走吧,万一被水贼们看出你的身分,那就讨厌了。”

  小凤只好收回雷火九龙筒,说:“那么千万小心了。”

  “我会的,谢谢你。”

  小凤别了方士廷,并不回家,远远地盯在身后跟踪,她要看方士廷如何去应付情势。

  方士廷重新回走,真巧,院门倏开,飞虹剑客独自出门而去。

  “好啊!希望你阁下走远些。”方士廷心中暗叫,虎目杀机怒涌。

  他看到了不少在前后跟踪的人,其中有酒楼上负责监视的大汉,他不知道这些人的来路,还以为飞虹剑客请来保镖的人呢。

  “我不相信你一辈子能请到这么多人保护。”他想。

  他从顺化门大街,一直跟踪到东湖。当他发觉飞虹剑客往北走时,吃了一惊,忖道:“难道说,他们已发觉我设在草屋中的秘窟了?”

  他定下心神,远远跟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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