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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昨天上午我在章江渡口,亲见他兄妹俩过江的。”

  “哦!难怪,他兄妹俩清明的前一日,约好家兄一同至西山游玩,原来他们早已存了心。怪!他们为何不来约家兄?家兄与曾家小妹是青梅竹马的爱侣,理该前来相约的。”

  “大概是为了守密吧!”

  “这……本来,本城有一位誉满江湖威镇武林的怪杰,如果他出面,方士廷何足道哉?”

  “谁?”

  “蓼洲火德星君彭世泽。”

  “哦!这人我听说过。”方山硬硬地说,语气有异。

  “可惜他半年前已闭门谢客。”

  “大概是年事已高珍惜羽毛吧。”

  “他那位孙女彭小凤,一直就在向我挑衅,早些天还几乎打上门来哩!”

  “你与她有过节?”方山信口问,虎目中异光一闪。

  “不知道,以往大家都是好朋友,自问并未得罪她,谁知道……”

  “是不是也为了方士廷?”

  “不会吧?从没听说过她与方士廷相识,而且方士廷经过南昌时,她早已逃家出外闯天下去了。”

  方山淡淡一笑,转变话题道:“南昌的白道群雄,像是一盆散沙,对付一个方士廷,难道你们就不知共谋对策么?”

  柳青青苦笑,无可奈何地说:“谁说不曾共谋对策?大家在曾家就曾经协商妥当了,目下正分区穷搜,各请朋友助拳,可已出动了黑白道的高手名宿,甚至官府中人亦已介入,但至今仍无丝毫消息。曾家是主事的人,至今尚不曾派人通过一次信息。总之,敌暗我明,对方狡猾如狐,神出鬼没,而我们却有家有小有产有业,失败自是意料中事。”

  “我想,我或许能……”

  “不,江哥,我不要你介入此事,你不是武林人,千万不可卷入漩涡,我唯一的希望,是与你厮守一段时日,让我在死前……”

  “青青,你不会死的。”方山安慰她说。

  “我知道人力不可回天。江哥,你能搬来我家陪伴我么?”她满怀希望地问。

  “这……恐有不便,我答应你,每天来陪你散散心,为你解忧,可好?”

  “谢谢你,江哥。”她深情地说,重新投入他怀中。

  午宴设在内厅,柳祯夫妇已将他看成一家人。

  席间,曾家传来了信息:铁背苍龙五湖船行的大管事海鳅封权,早晨未到船行,神秘失踪,可能凶多吉少。海鳅去年曾随铁背苍龙追逐方士廷,失踪必与方士廷有关,又损失了一个人。

  ***

  方山酒足饭饱,辞别主人返回客栈,不久便重行外出,匆匆南行。

  升平桥,在南下官道离城二十里的平镇村口,当地往来要冲,桥长仅五六丈,跨越一条小河,河水暴涨,浑浊的河水滚滚西下。申牌初,桥南路旁的树萌下,方山又变成了脸色如古铜的船伙计打扮,倚在树干上,悠闲地目送逐渐西下的夕阳,不住留意北上行旅。他的衣内,藏了一把短剑,暗带了百宝囊。

  他向南凝望,自语道:“希望老和尚能在今天赶来,免得明天还得前来等候。来吧!看我是否能将他打发?哼!绝了他们的外援,让他们在恐怖中过日子等死。”

  进贤县距府城一百一十余里,按行程,从进贤来的人,申牌左右便可通过升平桥。

  不久,路南端出了四个人影,一个中年人与三个和尚,渐来渐近。三个和尚中,为首的年居花甲,相貌清癯,慈眉善目,大有仙风道骨的高僧气概,点着一根罗汉竹杖,步履轻盈神定气闲。

  两名随行和尚年纪也在四十开外,身材修伟,有一双可透人肺腑的鹰目,各挟了一柄方便铲,像是游方僧人,脚下如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中年人跟在后面,埋头赶路。

  方山眼中一亮,徐徐而来,老和尚一马当先,近了。

  方山突然咦了一声,在路旁拱手道:“大师请留步,小可这厢有礼。”

  老和尚立掌打问讯,微笑止步问:“施主少礼,请问施主有何见教?”

  “大师十分面善,请问是不是进贤县福德胜寺的长老云深大师么?”

  “老衲正是释云深。那两位是敝寺的维那智深,智圆,施主……”

  “真是妙极了。”

  “施主……”

  “小可请求与大师结一善缘。”他抢着说。

  “施主之意……”

  “听说大师要到南昌。”

  “正是。”

  “大师,南昌乃是马祖大寂禅师的道场,大师前往,是说法呢?抑或是阐教?”

  云深大师一怔,讶然问:“施主是何寺的护法?”

  “大师有何用意?”

  “佛门虽各有宗,但奉的同是我佛。马祖建永安寺于南昌,建寺昌寺于丰城,讲经于奉新宝云寺,圆寂于靖安宝峰寺。老衲出家于创陵开元寺,开元寺是马祖道一大师的这场……”

  “哦!大师原来是在大寂禅师的道场出家的。”

  道一和尚,是唐代在南昌开道场的高僧,祖籍汉州什祁(四川成都府什祁县)人,俗家姓马,所以称马祖。圆寂后,赐谥大寂禅师,在南昌附近留了不少神迹,与道家的许天师许旌阳齐名。

  云深大师仍然糊涂,问道:“施主说这些话有何用意?尚请明告。”

  方山不动声色,笑道:“出家人四大皆空,好像六戒中有戒嗔与戒杀,对不对?”

  “不错,但本宗仅列五戒,五戒是不杀、不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哦!小可孤陋寡闻了。”

  “施主是否想向老衲盘经诘难?”

  “不,是阻止大师开杀戒。”

  “这……”

  “大师受人之托,至南昌杀人……”

  “不!老衲希望化暴戾为祥和。”

  “大师有何德何能?”

  “天生万物皆有佛心,老衲是佛门弟子,普度众生,责无旁贷。”

  “喝!口气不小,出家人四大皆空,已是出世的人,何用……”

  “出世必先入世,药医不死病,佛度有心人;老衲是抱有诚心而来。”

  “大师语似至诚,意实叵测,面呈忠厚,心怀奸诈,言不由衷,不可信任。”

  “施主言重了。”云深大师微愠地说。

  “事实如此。”他一字一吐地说。

  云深大师冷哼一声,不悦地问:“施主定是方山其人了,对不对?”

  “正是区区。”

  “也叫方士廷?”

  “不错。”他傲然地说,正式表示身分。

  中年人大惊,懔然后退。

  云深大师神色恢复正常,说:“阿弥陀佛!施主可否平心静气,听老衲一言?”

  “在下洗耳恭听。”

  “施主明人,这次至南昌寻仇,是否找错了人?”

  “没找错。”

  “施主与云龙双奇结怨,似不应迁怒南昌的人。”

  “在下与云龙双奇结怨,南昌人似不应介入助封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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