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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因为风的关系。”

  “我们试试看吧。”

  “飓风已经逼近了。”

  “博士先生,我们无论如何要测量!”

  “你不能停船。”

  “天主在上。”

  “你说话可要当心。不要随便提那个可怕的名字。”

  “实话对你说吧,我非测量不可!”

  “不要这么骄傲,狂风马上就要来了。”

  “我是说我要设法测量。”

  “因为水的抵抗力的缘故,铅弹沉不下去,绳子也会挣断的。哎呀!你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吧!”

  “第一次”

  “那就听我的吧,船主。”

  这个“听”字说得那样坚决,船主不由自主地鞠了一躬。

  “博士先生,我听候你的吩咐。”

  “左舷调向,右舷拉帆。”

  “这是什么意思?”

  “船头向西。”

  “奶奶的!”

  “船头向西!”

  “不行!”

  “随便你吧。我跟你说的话是为了大家。至于我自己,根本无所谓。”

  “可是,博士先生,船头向西……”

  “对,船主。”

  “就是抢风行驶。”

  “对,船主。”

  “船会颠簸得像附了魔鬼似的。”

  “不要用这样的字眼。不要用,船主。”

  “船可能开不动。”

  “可能,船主。”

  “桅杆可能折断!”

  “可能。”

  “你还是坚持要我朝西开?”

  “朝西开。”

  “我不能这样办。”

  “那就随你和海去争执吧。”

  “等风向变了再说吧。”

  “今天晚上不会变了。”

  “为什么?”

  “因为风的长度是三千六百海里。”

  “顶着风前进,简直是不可能的!”

  “我跟你说,船头向西。”

  “那就试试吧。不过不管怎样,船不能走直线。”

  “那就危险了。”

  “风会把我们吹到东面去。”

  “千万别往东面开。”

  “为什么?”

  “船主,你知道我们今天的死路在哪里吗?”

  “不知道。”

  “东面是死路。”

  “好!我决定朝西走。”

  这当儿博士才看了船主一眼,这是一道要把自己的主张灌输到别人脑子里去的眼光,他慢吞吞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如果今天晚上我们在海里听到钟声,船就完了。”

  船主吓了一跳,怔怔地问:

  “这话是什么意思?”

  博士没有回答。刚才射出来的那道眼光,现在又缩回去了。他仿佛没有听见船主惊奇的问话。他只倾听自己心里的声音。他的嘴唇仿佛不知不觉地低沉地嘟哝着说:

  “清算肮脏的灵魂的时刻到了。”

  船主的下巴和鼻子挤在一起,露出一脸苦相。

  “与其说他是个科学家,倒不如说他是个疯子、”他这样嘟哝着走开了。

  但是他却命令船头向西航行。

  不过这时候,风和海已经闹腾得越来越厉害了。

  第五章 阿尔卡诺纳

  天际堆起的一簇簇的乌云,改变了雾的轮廓,好像有许多看不见的嘴吹起一个个酒囊。乌云的形状使人惴惴不安。

  蓝色的云笼罩着东方、西方和整个的天空。它逆风而下,越来越近。蓝色的云和风的激荡产生了狂风。

  海在不久以前不过披了几片鱼鳞,现在却穿上了一张整皮。不再是什么鳄鱼,而是一条巨蟒。铅灰色的蟒,又脏又厚,打折子的地方显得很笨重。水泡像一个个脓包似的,越长越回,接着就破灭了。泡沫好像是癞疮。

  就在这当儿,那个被人遗弃的孩子远远地看见这条单桅船上有一点灯光。

  一刻钟过去了。

  船主抬起头来找博士;可是博士已经不在甲板上了。

  船主走后,博士就走到伙食房的遮檐下,弯下他笨重的身子,走了进去。他坐在火炉旁边一只箍桅杆的铁箍上,从口袋里取出皮墨水袋和一只哥德华皮夹,然后从皮夹里取出一张一折四的又脏又黄的羊皮纸。他打开羊皮纸,从皮墨水袋的套子里拿出一支笔,把皮夹平放在膝盖上,羊皮纸放在皮夹上,凑着替厨子照亮的灯光,在羊皮纸的背面上写起字来。虽然波浪的波动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他还是写了好半天。

  博士写字的时候瞥见了厨子的圆葫芦。这个普罗旺斯人每次朝“卜其罗”里扔一只辣椒,就喝一口阿瓜店代酒,仿佛在跟他的酒葫芦商量怎样加佐料。

  博士所以注意这个葫芦倒不是因为里面有烧酒,而是因为柳条编的套子上有几个白底红字。在舱房的灯光下能够看清这几个字。

  博士停了一下,小声儿念道:“阿尔卡诺纳。”

  他接着就问厨子:

  “我以前没有注意,这个葫芦是阿尔卡诺纳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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