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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cab在英语中滚,在黑话中叫(2)


  爱潘妮抓住巴纳斯山的手。

  “小心,”他说,“小心割了你的手,我拿着一把没有套上的刀子呢。”

  “我的小巴纳斯山,”爱潘妮柔声柔气地回答说,“你们应当相信人。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也许。巴伯先生,海嘴先生,当初人家要了解这桩买卖的情况,那任务是交给我的。”

  值得注意的是,爱潘妮不说黑话。自从她认识马吕斯后,这种丑恶的语言已不是她说得出口的了。

  她用她那皮包骨头、全无力气的小手,紧捏着海嘴的粗壮的手指,继续说:

  “您知道我不是傻子。大家平时都还信得过我。我也替你们办过一些事。这次,我已经调查过了,你们会白白地暴露你们自己,懂吗。我向您发誓,这宅子里弄不出一点名堂。”

  “有几个单身的女人。”海嘴说。

  “没有。人家已经搬走了。”

  “那些蜡烛可没有搬走,总而言之!”巴伯说。

  他还指给爱潘妮看,从树尖的上面,看得见在那凉亭的顶楼屋子里,有亮光在移动。那是杜桑夜里在晾洗好的衣服。

  爱潘妮试作最后的努力。

  “好吧,”她说,“这是些很穷的人,是个没有钱的破棚棚。”

  “见你的鬼去!”德纳第吼着说,“等我们把这房子翻转过来了,等我们把地窖翻到了顶上,阁楼翻到了底下,我们再来告诉你那里究竟有的是法郎,是苏,还是小钱。”

  他把她推过一边,要冲向前去。

  “我的好朋友巴纳斯山先生,”爱潘妮说,“我求求您,您是好孩子,您不要进去!”

  “小心,要割破你了!”巴纳斯山回答她说。

  德纳第以他特有的那种坚决口吻接着说:

  “滚开,小妖精,让我们男人干自己的活。”

  爱潘妮放开巴纳斯山的手,说道:

  “你们一定要进这宅子?”

  “有点儿想。”那个用肚子说话的人半开玩笑地说。

  她于是背靠着铁栏门,面对着那六个武装到牙齿、在黑影里露着一张鬼脸的匪徒,坚决地低声说:

  “可是,我,我不愿意。”

  那些匪徒全愣住了。用肚子说话的那人咧了咧嘴。她又说:

  “朋友们!听我说。废话说够了。我说正经的。首先,你们如果跨进这园子,你们如果碰一下这铁栏门,我便喊出来,我便敲人家的大门,我把大家叫醒,我要他们把你们六个全抓起来,我叫警察。”

  “她会干得出来的。”德纳第对着普吕戎和那用肚子说话的人低声说。

  她晃了一下脑袋,并说:

  “从我父亲开始!”

  德纳第走近她。

  “站远点,老家伙!”她说。

  他朝后退,牙缝里叽叽咕咕埋怨说,“她究竟要什么?”并加上一句:

  “母狗!”

  她开始笑起来,叫人听了害怕。

  “随便你们要什么,你们反正进不去了。我不是狗的女儿,因为我是狼的女儿。你们是六个,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全是男人。可我,是个女人。你们吓唬不了我,你们放心。我告诉你们,你们进不了这宅子,因为我不高兴让你们进去。你们如果走近我,我便叫起来。我已经关照过你们了,狗,就是我。你们这些人,我压根不把你们放在眼里。你们给我赶快走开,我见了你们就生气!你们去哪儿都行,就是不许到这儿来,我禁止你们来这儿!你们动刀子,我就用破鞋子揍你们,反正都一样,你们敢来试试!”

  她向那伙匪徒跨上一步,气势好不吓人,她笑了出来。

  “有鬼!我不怕。这个夏天,我要挨饿,冬天,我要挨冻。真是滑稽,这些男子汉以为他们吓唬得了一个女人!怕!怕什么!是呀,怕得很!就是因为你们有泼辣野婆娘,只要你们吼一声,她们就会躲到床底下去,不就是这样吗!我,我啥也不怕!”

  她瞪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德纳第,说道:

  “连你也不怕!”

  接着她睁大那双血红的眼睛,对那伙匪徒扫去,继续说:

  “我爹拿起刀子把我戳个稀巴烂,明天早晨人家把我从卜吕梅街的铺石路上拣起来,或者,一年过后,人家在圣克鲁或天鹅洲的河里,在用网子捞起腐烂了的瓶塞子和死狗堆时发现我的尸体,我都不在乎!”

  她不得不停下来,一阵干咳堵住了她的嗓子,从她那狭小瘦弱的胸口里传出一串咯咯的喘气声。

  她接着又说:

  “我只要喊一声,人家就会来,全完蛋。你们是六个人,我是所有的人。”

  德纳第朝她那边动了一下。

  “不许靠近我!”她大声说。

  他立即停了下来,和颜悦色地对她说:

  “得,得。我不靠近你,但是说话小声点。我的女儿,你不让我们干活吗?可我们总得找活路。你对你爹就一点交情也没有吗?”

  “你讨厌。”爱潘妮说。

  “可我们总得活下去呀,总得有吃……”

  “饿死活该。”

  说过这话,她坐回铁栏门的石基上,嘴里低声唱着:

  我的胳膊胖嘟嘟,

  我的大腿肥呶呶,

  日子过得可不如。

  她把肘弯支在膝头上,掌心托着下巴颏,摇晃着一只脚,神气满不在乎。从有洞的裙袍里露出她的枯干的肩胛骨。附近一盏路灯照着她的侧影和神气,再没有比那显得更坚决,更惊人的了。

  六个歹徒被这姑娘镇住了,垂头丧气,不知道怎么办,一齐走到路灯的阴影里去商量,又羞又恼,只耸肩膀。

  这时,她带着平静而粗野的神气望着他们。

  “她这里一定有玩意儿,”巴伯说,“有原因。难道她爱上了这里的狗不成?白白跑这一趟,太不合算了。两个女人,一个住在后院的老头,窗上的窗帘确实不坏。那老头一定是个犹太人。我认为这是一笔好买卖。”

  “那么,进去就是,你们五个,”巴纳斯山说,“做好买卖。我留在这儿,看好这闺女,要是她动一动……”

  他把藏在衣袖里的刀子拿出来在路灯光下亮了一下。

  德纳第没吭声,好象准备听从大伙儿的意见。

  普吕戎,多少有点权威性,并且,我们知道,这“买卖是他介绍的”,还没有开口。他好象是在深入思考。他一向是被认为不在任何困难面前退却的。大家都知道,有一天,仅仅是为了逞能,他洗劫过一个城区的警察哨所。此外,他还写诗和歌,这些都使他有相当高的威望。

  巴伯问他:

  “你不说话,普吕戎?”

  普吕戎仍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用多种不同的方式摇晃了几次头,才提高嗓子说:

  “是这样:今早我看见两个麻雀打架,今晚我又碰上一个吵吵闹闹的女人。这一切都不是好事。我们还是走吧。”

  他们走了。

  巴纳斯山,一面走,一面嘟囔:

  “没关系,如果大家同意,我还是可以给她一脚尖。”

  巴伯回答他说:

  “我不同意。我从不打女人。”

  走到街角上,他们停下来,交换了这么几句费解的话:

  “今晚我们睡在哪儿?”

  “巴黎下面。”

  “你带了铁栏门的钥匙吧,德纳第?”

  “还用说。”

  爱潘妮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见他们从先头来的那条路走了。她站起来,一路顺着围墙和房屋,跟在他们后面爬。她这样跟着他们一直到大路边。到了那里,他们便各自散了。她看见那六个人走进黑暗里,仿佛和黑暗溶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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