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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在这种情形下也只能放手一搏,实在别无他法。然而,就连塞缪尔在内,也没有人真的相信塞缪尔带来的那瓶液体会是什么万灵仙丹。

  塞缪尔将血清徐徐注入伊萨克父亲体内。他在病床旁待了三小时静待其变,然而病患的情况仍然不见好转。血清一点效用都没有。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患者的咳嗽次数似乎愈来愈频繁。

  终于,塞缪尔也放弃了最后的一线希望。他离开时垂着眼,不敢正视伊萨克。

  第二天一大早,塞缪尔就准备出门去办货。

  其实,他很想赶到伊萨克家去,看看他父亲是否还活着。

  克拉科夫的市场被前来交易的商人们挤得水泄不通,让人寸步难行。塞缪尔觉得货多得好像永远都买不齐似的,他一心只想回到贫民窟去。等到他补足货时,天色已将近傍晚了。于是他推着堆满货物的推车,急急忙忙往回走。

  在距离贫民窟还有两里路远的时候,不幸的事发生了。

  手推车的一个轮子突然裂开,车上的货品通通掉到路旁。

  塞缪尔想赶紧去找个新轮子来替换,但是又怕掉在路旁的货品会被别人拾去,他真是进退两难,不知所措,路人纷纷围过来,贪婪地看着那些掉落一地的杂货。

  塞缪尔看到个警察走过来——他是异教徒——塞缪尔在叹事情不妙,他们一定会把所有货物都没收。那个警察推开围观的人群,对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塞缪尔说道:

  “你的推车需要换新轮子了。”

  “是——是的,先生。”

  “你知道要到哪儿换吗?”

  “不知道,先生。”

  这位警察拿出一张纸来,在上面写了些字,递给塞缪尔。

  “这里可以换,你告诉他们要换什么尺寸的就成了。”

  塞缪尔回答说:

  “可是我不能把货物就丢在这儿啊!”

  “放心吧!”

  警察说。他冷冷瞪视着围在一旁的路人。

  “我会一直在这里,赶紧去!”

  塞缪尔照着纸上的地址一路跑去。到了那家铁铺时,塞缪尔跟铁匠解释了一下车子的状况,铁匠立刻就拿了一个同样大小的轮子给他。他拿出装钱的小袋子把钱付清。现在,袋里只剩下六个盾(荷兰贷币单位)硬币。

  塞缪尔连忙赶回去,把轮子装好。那位警察一直待在原地,看热闹的人已经被驱散了。他采买的货物一个也没丢。

  在那位好心警察的协助下,塞缪尔很快就把轮子固定好了。但是,在他回家的一路上,他的心里却全都系在伊萨克垂危的老父亲身上。

  他究竟逃离死神的魔掌了没有?塞缪尔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现在,距离贫民窟就只有一英里远了。塞缪尔已经可以眺望到高耸入云的城墙了。夕阳就要西下,四周的景物也开始被黑暗笼罩,看起来阴森而陌生。

  塞缪尔一心想知道究竟自己救活病人了没有,一时忘了天色已晚。

  太阳已经下山了,而他居然还在城外!他心头一惊,使劲全力推着车子,心扑通扑通狂跳着,好像就快爆炸,木门一定关上了。塞缪尔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幕幕夜不归城的犹太人悲惨的下场。他加快了脚步,死命的往前冲。如果今晚当班的是老好人保罗,那么他的小命可能还保得住,如果是阿拉姆——塞缪尔不禁打了个哆嗦,没敢再想下去。

  夜像一层黑雾,遮住了视线,雨像银针般开始细细落下。已经快到城门了,只差两条街那么远。

  巨大的城门映入他的眼帘——城门已经关上了。

  塞缪尔从来未曾从墙外看着已锁上的城门。他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由心底升起。他被隔绝于他的家人,他生长的环境之外,他所熟悉的一切虽然就近在咫尺,然而他再也碰触不到了。他放慢脚步,小心翼翼的走近城门,一面留意警卫的出现。他们两个都不在,实在太好了。

  塞缪尔重新燃起希望,警卫们可能去处理紧急事件。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要想法子打开城门溜进去,或是翻过墙去就成了。

  他蹑手蹑脚接近城门。这时候,在角落某个阴暗处,突然闪出一条人影。

  “继续走!”

  那是警卫的声音。

  在阴影中,塞缪尔认不出他的脸,但是那冷冷的声音他是再熟悉也不过的了——他是阿拉姆。

  “走近一点!过来这里!”

  他命令道。

  阿拉姆仔细打量着塞缪尔。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森森白牙。塞缪尔打了个冷颤。

  “对啦!”阿拉姆兴奋的说道:“继续走!”

  塞缪尔慢慢走近他,只觉得整个胃纠成一团。脑中嗡嗡作响。

  “先生,”塞缪尔说,“请您听我解释。我发生了点意外,我的货车——”

  阿拉姆猛然伸出像铁锤一样坚硬的拳头,胡乱殴打一顿,然后用力揪住塞缪尔的领口,一把将他整个人举了半天高。

  “你这狗娘养的犹太白痴!”

  他轻快地哼道:

  “你以为我会管你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出城的吗?告诉你!你现在是在城外!你知不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

  可怜的塞缪尔害怕地摇了摇头。

  “告诉你好了!”

  阿拉姆接着说。

  “上个礼拜我们才接到一道新命令。凡是在日落后还未回来的犹太人,全都要送往西里西亚①(注:波兰西南部一矿区),并且要在那里服上十年的劳役。到时候,你可有苦头吃了!怎么样?听来还不错吧!”

  塞缪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可是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我——”

  阿拉姆又狠狠给了塞缪尔一记右拳,塞缪尔重重跌倒在地。

  “走吧!”

  阿拉姆喝道。

  “到——到那儿去?”

  塞缪尔问。他害怕得声音都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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