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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一个月之后,第五大道的公馆建造完毕,凯特和婴儿,还有一班仆人搬了进去。意大利的两个城堡中的物品全被搬到这幢房子里来了。这里简直成了一个博物馆,16世纪式样的家具全是核桃心木制的,雕刻精细,古色古香。玫瑰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用赭红色大理石镶边。镶有壁板的图书室里有一个极为精美的18世纪式样的壁炉,上面挂着一幅稀有的霍尔拜因的油画。在胜利品纪念室里放着戴维收藏的各种枪支。还有一间艺术品陈列室,凯特在里面放满了伦勃朗、弗美尔、委拉斯凯兹和贝林尼等名家的画。此外,还有舞厅、日光浴室、大餐厅。凯特房间隔壁是婴儿室。另外还有无数间卧室。意大利式大花园里有许多塑像,都是罗丹、圣高登和马约尔等大师的作品。这简直是国王的宫殿。国王就在里面慢慢长大呢,凯特高兴地想着。

  1928年,托尼四岁时,凯特送他去幼儿园。他是个漂亮但十分严肃的孩子。灰色的眼睛和倔犟的下巴像他的母亲。他先学习音乐,到五岁时又被送到一所舞蹈学校。母子俩在一起度过的最好时光就是在达克港的“松岭居”。凯特买了一艘游艇,八十英尺长的机帆船。她给它起名为“柯赛尔号”。她和托尼乘船游览了缅因州的海岸地区。托尼对此喜欢极了。但还是工作给凯特带来了最大的欢乐。

  杰米·麦格雷戈创建的公司有它的神秘之处。它总是那么生气勃勃,吸取一切。它是她的情人,它不会在一个冬日里死去,丢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它的生命是永存的。她一定要使它发展下去。将来有一天,她会把它交给自己的儿子。

  凯特生活中唯一使她烦恼的是她老家的问题。她对南非的事情十分关注。种族矛盾在那儿日益加剧,凯特对此很为着急,那里有两个政治阵营:顽固派,主张种族隔离。开明派,主张改善黑人的地位。詹姆士·赫佐格总理和简·斯马茨组成了联盟,通过了新土地法。黑人们被剥夺了选举权,不能拥有上地。这条新法律使上千万的各少数民族集团成员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那些没有矿藏、工业中心和港口的地区被分给了有色人种、黑人和印度人居住。

  凯特在南非安排了同几名高级官员的会晤。“这是一颗定时炸弹。”凯特对他们说,“你们这种搞法是在奴役八百万人民。”

  “这不是奴役,布莱克韦尔太太。我们这是为了他们好。”

  “是吗?你如何解释这一切呢?”

  “每个民族都有独特的贡献。要是黑人同白人混合在一起,他们有可能被同化。我们这是在保护他们。”

  “完全是胡说八道。”凯特驳斥道,“南非成了种族主义的地狱。”

  “这不是事实。其他国家的黑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都要进入这个国家。他们付高达五十六英镑的钱去买一张假通行证。黑人在这里比在地球上任何地方都要过得好。”

  “那我可怜他们。”凯特反驳道。

  “他们都是原始社会的孩子,布莱克韦尔太太。这是为了他们好。”

  凯特在会后心里十分沮丧,深深地为她的国家而担忧。

  凯特也很关心班达。报上常看到他的消息。南非的报纸称他为“变色龙”。在他们的报道中,也不得不流露出一丝敬佩。他常化装成劳工、车夫、清洁工等来逃避警察的追捕。他组织了一支游击队。因而他是警察通缉的头一名要犯。在《开普敦时报》上有报道说,一个黑人村庄里的示威者们把他抬在肩上,上街游行,庆祝胜利。他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给学生们演讲。而当警察得到消息赶来追捕时,班达总是销声匿迹了。据说有成百上千的朋友和追随者做他的警卫工作。他每天晚上都换地方睡觉。凯特知道,什么样的情况也不能让他停止工作,除非死去。

  她必须同他取得联系。于是她召见了一名经验丰富的黑人工头。这个人她一向是很信任的。“威廉,你认为你能找到班达吗?”

  “只要他愿意让人找到。”

  “试试吧,我要见他。”

  “我尽力而为。”

  第二天上午,工头对她说:“如果今晚你有空,有辆小车将会等候你,把你带往农村。”

  这辆车把凯特送到约翰内斯堡以北七十英里的一个小村庄。司机在一座小房子前面停下车来,凯特下车走了进去。班达在那儿等着她。他还是上次她见到他时的那副模样。他一定有六十岁了,凯特心想。这些年来,他一直东奔西躲,逃避警察的追捕。可是看上去他依然十分安详平静。

  他拥抱了凯特,然后说:“你一次比一次漂亮了。”

  她大笑起来,“我老了,再过几年就要四十岁了。”

  “岁月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很轻,凯特。”

  他们走进厨房。当班达煮咖啡时,凯特说:“我不喜欢目前的局势,班达。事情将如何发展呢?”

  “事情会越来越糟糕的。”班达简要地答道,“政府不让我们同他们对话。白人拆毁了双方之间的桥梁。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需要那些桥梁来沟通与我们的联系。我们有自己的英雄,内赫米亚·泰尔、穆库奈、理查德·姆西曼。白人们驱赶我们就像赶牲口到牧场去一样。”

  “并不是所有的白人都是那么想的。”凯特肯定地说道,“你有一些朋友正在为改变这一切而奋斗着。总有一天要改变的,班达,但这需要时间。”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子,会流完的。”

  “班达,泰姆和马吉纳怎么样了?”

  “我的妻子和儿子都躲着呢,”班达伤心地说,“警察正忙于搜捕我。”

  “我能帮什么忙吗?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呀,钱有用吗?”

  “钱总是有用的。”

  “那我将作出安排。还有什么?”

  “祈祷吧,为我们大家祈祷吧。”

  第二天上午,凯特回到了纽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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