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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八


  曼尼把失踪人口组所拍的姓名不详者的照片传真回到波哥大,她的脸被某个细心的摄影师擦得干干净净,头发也梳得非常整齐。艾迪·卢科很想知道,这张照片是不是和那天在妓院里拍下曼尼被悬挂在梁上,脖子被割断,衬衫沾满血迹,被手拷和铁链捆绑得不堪入目的照片的那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所拍的?

  对了,就是这些传真决定了里卡多、矮子、猪猡穆罗尼和纽约市其他十几个人惨遭杀害的命运,这也给凶杀组的少尉(代理成迪。卢科带来了一个最大的案子,他最头痛的事情和某些非常严重的个人危险。

  西奥班,西奥班……你到底是谁?他心烦意乱,已经不是第一次地发现自己正在抗拒那种想要再度回到贝尔维医院的太平间,站在那里凝视着那个女孩蓝灰色的、经过冷冻的尸体——她只不过是想尝试一下放荡的生活——的欲望。

  卢科向萨姆道了声晚安,离开了情报处的办公室。萨姆正要去开那辆野马汽车回到第十四分局,然后再开他自己的车子回家。

  艾迪·卢科在傍晚交通拥挤时间,匆匆忙忙奔向各有目的地的人群中穿行。汽车的隆隆声和不停的喇叭声,使他觉得非常庆幸他今天没有开车。报摊上到处都是有关在这个城市里最近发生的黄油枪杀人案件的报导。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帕特里斯唯一死里逃生的兄弟阿布杜拉的杰作,这是阿布杜拉认为他想开始替他的亲兄弟报仇他所知道的唯一的方法。这位高大的警察耸耸他的肩膀,想着阿布杜拉帕特里斯想要逮到任何一个真正和这个案子有牵连的帮派分子的机会,和他自己能够活到月底的机会完全一样。换句话说,等于零。

  直到卢科走到西四十三街,朝北走向第六街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七、八个人尾随着他。

  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有两个蓝领阶级服装的人,三个商人,一个流浪汉,等等。正当他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对面“禁止通过”的标志时,一辆深蓝色的凯迪拉克轿车停到了人行道的旁边,他觉得有两只枪口紧紧地顶着他的肋骨。凯迪拉克轿车的后门被站在他身旁的三个商人当中的一个打开了。虽然卢科并不认识他,不过这个人就是博比。森森。

  “别紧张,艾迪,”森森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有一些情报要告诉你。别动你的枪。我们不会伤害你。”

  听口音是哥伦比亚人。

  艾迪·卢科觉得心脏都停止跳动了,然后它又开始跳动,不过并不像才只有一秒钟之前那样稳定。他转头看了看对方。这位前海军陆战队员的内心告诉自己,这不是逞强的时刻。

  他耸耸肩,坐进了轿车。

  缪里洛已经坐在里面了。另外两个哥伦比亚流氓迅速地挤了进来,接着凯迪拉克轿车闯过红灯飞快地开走了。

  缪里洛毫无敌意地朝他点点头,一个职业高手向另外一个职业高手致意。然后他把手伸过来,掀开卢科的夹克,从他身上

  卸下那只史密斯——韦森造短管连发手枪。他“咋呼”一声打开枪膛,把六颗铜头子弹退到了右手手掌上,用一只手把枪膛推上,然后把枪还给了它的主人。艾迪·卢科拿回手枪,无可奈何地将它塞进那个软皮和钢丝弹簧制造的腋下枪套里。

  二十分钟后,这位凶杀组的探员,被带到市中心一栋豪华大楼的一个温暖舒适的房间里,这里离麦迪逊街不远,靠近阿莫里。墙上挂着油画,价格昂贵的皮革家具,地板上铺着东方地毯,使这个地方攘来熙往的居民的脚步声一点都听不见。

  一位服装整洁,中等身材的男子走进房间,他的肩膀相当宽阔,不过身体其他的部分瘦削结实,看起来非常健康。他的头发比当时纽约流行的发型还要更长,那套深灰色的西装简直无可挑剔,意大利师傅裁剪的。脚上穿的当然是鳄鱼皮休闲鞋。他那只纯金手表送去典当可以提供一家收费昂贵的医院一套生命维持系统的设备。

  “卢科少尉。我的名字叫路易斯。雷斯特雷波。奥索里奥。”

  他没有伸手,也没有意思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我想代表我的上司跟你做笔交易。”

  艾迪·卢科用不着问他们是谁。

  “那你他妈的就快说,我今天很忙。”

  南希。卢科这一天在法庭里一切都很顺利。她在为一位年轻的商品经纪人作辩护,他被指控进行内线交易。在审讯第一天,事情就明朗化了:他是在代人受过,替一家受人尊敬的华尔街公司的资深合伙人洗清罪名,公司的名字叫路易斯,贾斯拍及霍奇斯。她对霍奇斯这位社会中坚和百万翁的盘问中,老人偶尔流露出几丝紧张不安。他是纽约的一位社会名流和曼哈顿唯一的帆船俱乐部的主席。

  他的紧张不安没能逃过人们的眼睛,而这位法官,阿尔梅达法官,实际上一直盯着南希的眼睛,还给她递了个眼色,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暗示:他不反对南希的发问方式,尽管检察官不断地提出抗议和反对。这位法官的相片至今仍挂在一家酒吧的墙上,这是他在大学时代经常去弹奏爵士音乐来半工半读完成学业的一家酒吧。

  她真希望艾迪·卢科能在法庭听她辩护,看她充分发挥她的才能,而且是在他所崇拜的英雄,阿尔梅达法官的法庭上。如果她事先知道是阿尔梅达法官主审,她一定会打电话去第十四分局告诉他,叫他来旁听。但是,他为了调查贝尔维医院大屠杀案忙得不可开支,他们两个人在最近这几天几乎很少见面。到现在还有两位纽约警察局派来的探员在保护她,他们这时正坐在法庭里,总而言之,实在令人难以忍受。她一直替他担心,不过他却直到昨天的深夜,才打电话到萨姆的妹妹那里找她。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身体应该没什么问题,也许有点累了,不过还是……相当体贴。没错,当他的调查工作结束之后,她当然非常高兴。

  然而,使她喜出望外的是,她看见了她丈夫高大瘦削的身体侧身挤进了法庭,越过站在门口的警察的身旁,然后坐在靠近后排的座位。他看见她咧嘴一笑,他点点头,瞧着阿梅尔达法官,好像在说你懂个什么……?

  或者是在说有办法就让我面红耳赤下不了台吧。“有办法就让我面红耳赤”这个片语是他们在看一部英国演员主演的黑白电视影片时候听到的。是达德利。莫尔或是某个人说的,操着伦敦腔调,“好吧,有办法就让我面红耳赤下不了台吧!”卢科听了捧腹大笑。他觉得这是他听过最好笑的事情。不过卢科真的有一种赤子之心的幽默感。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偶尔会脱口而出用上这个词句,南希总是回他一句:“我的天哪,卢科。”

  法庭附近有一家很好的中国餐馆,南希坚持要带艾迪到那里去吃快餐。她非常兴奋,因为案件进展得这么顺利。

  “你觉得怎么样,艾迪?看来法官是要把这个控诉否决掉……”她不管那两个探员是否听见,他们已经坐在旁边能看见大门的一张桌子旁。

  “你好吗,卢科小姐……”一位年纪很大的小个子中国待者说了一句中文,他那七十多岁红润的娃娃脸露出了微笑。他用一个以诈赌维生发纸牌的老手的技巧,面无表情迅速地送上两份长长的菜单。

  “你好吗,弗雷迪。给我们来两份鸡丁炒面,外带一份荸荠和两罐可口可乐,好吗?”

  “没问题。”弗雷迪这位中国矮个子传者走开了。

  “炒面,”卢科说道。“和可口可乐而已。难道我不必点什么别的东西吗?”

  “艾迪,别孩子气了。这个案子是阿尔梅达法官主审的。好兆头,是不是?”

  凶杀组代理少尉艾迪·卢科瞧了瞧保护特派小队所派来的两位探员。他们正忙着研究菜单,没办法注意到他们的谈话,何况这个地方又十分吵杂。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现象:当两个人非常亲近的时候,他们变成能够心电感应,和大多数的动物一样。信不信由你,当卢科轻轻碰了一下南希的手,她马上瞪了他一眼说:“出了什么问题?”

  她的眼睛观察着卢科的脸。最近几个星期日子不好过,但是为了保持头脑冷静,南希。卢科住在一栋陌生的公寓里,在武装人员的保护之下,尽量把来自哥伦比亚的威胁抛诸脑后。所以当她问“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她的意思是指现在比以前更糟到什么程度。

  卢科握住她的手,出自习惯和情爱抚摸着它。每当他需要安慰时,他总是如此。这种安慰,就连纽约警察局铁面无私的探员也往往非常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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