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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我说,那不会的,因为在美国,没有一个名声好的出版商不乐意出这笔钱的。

  将军还是直摇头。他还是想照合同原来的条文签字。

  我指出,按照合同原来的条文,在百分之十中还有一项叫人不快的细节,就是最不知名的作者的合同,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规定——这个合同不光是对格兰特将军这样的巨人规定了百分之十的版税,而且还要求在这百分之十中得扣除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像办事员工钱、房租、清洁费以及其他的胡说八道。我说,他应该得利润的四分之三,至于平常的开支应由出版商从其余的四分之一中支付。

  这个想法使格兰特将军颇为烦恼。他认为,这么一来,他自己就被置于掠夺者的地位了——成了出版商的掠夺者了。我说,要是他认为这是一桩罪过,那是因为他受的教育有限。我说这不是罪过,这在天上总是要以两轮光圈相酬报的。要是真有这样的事的话,准定会这么酬报的。

  将军还是无动于衷,他要我点出愿意跟他办这件高尚事的出版商的名字。我点了哈特福德的美国出版公司。他要求我能不能证实我的说法。我说,我可以通过电报,在六小时内提出证据——我发报到哈特福德用三小时,然后由布利斯兴高采烈地回电接受,也用三小时——还说,要是他希望更快得到答复,我可以到哈特福德跑一趟,亲自去拿。

  将军还在坚持。不过,弗雷德·格兰特开始被说服了。他主张把世纪公司的合同往桌上放二十四小时,在这段时间里,不妨把情况研究一下,讨论一下。他说,这不是动感情的事,这是纯粹的搞生意,只应该从这个观点来考虑。他有关感情的这句话起了作用。原因是这样,格兰特和沃德经纪行——包括格兰特将军、沃德先生(一度被称为“金融界的小拿破仑”)和沃德的同伴菲什——已经把格兰特将军在世上所有的钱诈骗得连一分钱也不剩了。有一个时候,当他不知道哪里才能找到面包吃的时候,世纪公司的头头罗斯韦尔·史密斯要他给四家杂志写关于内战中某些战役的文章,每篇五百块钱。对正在绝望之中的老英雄来说,这样一个提议就像溺水的人见到的传说中的那根稻草。他非常感激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写了文章,交给了他们。这些文章可以值一万块钱一篇,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在他看来,随便写一写,轻松愉快,还值每篇五百块钱,那简直是神话般的价钱了。

  他如今非常不愿意背弃他这些大恩人。对他受过训练的军人的心理来说,这仿佛是对人不忠诚。要是我的记忆不错的话,他的第一篇文章就使得世纪公司的征订册数从十万册增至二十二万册。拿那个月来说,就使得世纪公司刊登广告的那几页比过去任何一个月要增值一倍以上。据我估算,那个月主顾的增加就值八千块钱。这是可靠的估价,保守的估价。

  那个月实现的增订户增加了一倍这样一个趋势,肯定会持续好多年,肯定会使这家杂志的广告收入在六年内每月增加八千至一万块钱。我说过,格兰特将军的文章,每篇值一万块钱,而不是值五百块钱。我还可以说,他的四篇文章每篇可以值二万五千块钱,而且并不过分。

  我开始死乞百赖地为美国出版公司游说。我争论说,这家公司是同行里第一个要求出版格兰特的回忆录的,也许理应比世纪公司优先出价。这对于格兰特将军来说仿佛是个新闻。不过我提醒他说,在格兰特和沃德公司生意兴隆的那些日子里,有一天,我曾到他私人办公室去看过他,陪着他把他那顿午餐吃下去,还求他写回忆录,交给美国出版公司。当时他谢绝了,而且很坚决,说他不需要钱用,说他不是个文人,不会写什么回忆录。

  我们把合同的事暂时搁一搁,到第二天上午再提出来。在那段时间里,我想得很多。我深切地知道,美国出版公司非常乐于弄到格兰特将军的回忆录,四分之三利润归他,其余四分之一归他们。我也确实知道,全国没有一家出版商——我是说懂得征订出版这一行的出版商——会不愿意按这样的条件把书接下来的。我本希望立即把这本书交给美国出版公司的弗兰克·布利斯,让那帮爬虫发发财。可是转念一想,这家公司掠夺我已经好多年了,用那个钱造起了神学的工厂,如今该是我出出气的时候了。

  我第二次跟将军和弗雷德商量的时候,将军表现出了相当谦逊的态度,这本是他的天性。谢尔曼将军已经出版了他两卷集的回忆录,由斯克里布纳公司出版。那本书的出版已成为有名的事件。格兰特将军说:

  “谢尔曼跟我说,他那本书的利润是两万五千块钱。你相信我的书也能收入这么多么?”

  我说,我不光是相信,而且是确实知道他的收益会大得多——谢尔曼的书是出版后零售的;那本书原本适宜于征订发行,原本应该按这个办法出版的。适宜于这样出版的书并不是很多的,不过像谢尔曼和格兰特这样著名的人物的回忆录,特别适宜这种办法。我说,一本书,如果其中的资料适合于用这种办法出版的话,通过征订出版收入的钱,比之出版后零售,要高八倍到十倍。

  将军对于自己的回忆录能收入两万五千块钱这件事还是很怀疑。我问他为什么怀疑。他说他已经试验过了,已经找到了证明与结论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能找到这些证据与结论,他便进行了解释。他说,他曾向罗斯韦尔·史密斯提出把他的回忆录全部卖给他,作价两万五千块钱,这个提议把史密斯简直吓坏了,吓得他连气都喘不匀,连拒绝的话也几乎说不出来。

  我这时想到了一个主意。我突然想到我自己便是个出版商啊。我早先偏偏没想到这一点。我说,“将军,把回忆录卖给我。我就是个出版商。我可以出加倍的价钱。我口袋里有一张支票,你马上可以把我五万块钱的支票拿去,让我们订个合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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