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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开头,我在州里闲逛,设法寻找银矿。不过,在一八六二年年底或一八六三年年初,我从奥罗拉到维吉尼亚城的《企业报》工作,开始我的新闻记者生活。不久被派往卡森城报导立法议会开会情况。我每周给报纸写一篇通讯,星期天见报。结果,星期一的立法议程总由于议员对通讯的抱怨而受到干扰。他们提到了议员特权的高度,对通讯记者的批评大加责难,提到他时经常使用一些精心挑选不太客气的词句,因为他们找不到什么更简洁的说法。为了节省他们的时间,我不久便开始在通讯上签上了密西西比河上测深员的呼号“马克·吐温”这样的名字。

  ①马克·吐温:原意是“两浔”,水手术语,水深两浔,即十二英呎,轮船可以安全通过。

  奥里昂很快便得到了立法议会议员们的好感,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很难相互信任,或者信任别的什么人,可是他们能够信任他。他在那一带以诚实著称,可是这在金钱上并没有能给他什么好处,因为他没有那个本领去劝说或者吓唬议员们。但是我的境遇和他不同。我每天在议会里面,根据仔细斟酌过的是非标准,分别表示赞许与指责,每天早上登在《企业报》半个版面上。这样,我就成了有影响的人物。我设法让议会通过了一项法律,要求本州岛内每个从事营业的公司把执照作详尽的登记,一字也不许漏,这个记录应交由准州秘书——也就是我哥哥——保存。所有的执照措词是一模一样的。规定他有权为了登记执照,按每页一百字收费四角钱,每一个证书则收费五块,如此等等。每个人都可以申请公路通行的特许,不过没有所有权。可是这个特许的权利也须登记付款。每个人都可以申请一个开矿公司,但必须为此而进行登记付款。这样,我们就生意兴隆了。登记费每个月平均达一千块钱现金。

  奈州长经常不在州里。他喜欢隔一阵就到旧金山去一趟,摆脱一下准州里的那套生活,好好休息一下。没有什么人抱怨他,因为他特别得人心。他早年在纽约或者新英格兰赶过公共马车,习惯于记住人家的姓名相貌和迎合旅客们。作为一个政客,这些对他很有帮助。这套本领他在实践中运用得很好。等到他担任州长满一年的时候,他已经和全州所有的人都握过手了。一年以后,他一见到人家,总是能立刻认出来,还能叫出人家的名字。全州一共两万人,全都是他个人的朋友。他爱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有把握叫他们都满意。凡是他不在州里的时候——他经常不在——奥里昂代行他的职务,作为代理州长。这个称号很快便缩成了“州长”。克列门斯州长夫人便享有州长夫人的地位。这个星球上谁也没有像她那样享受这样的称号。她那么直率地乐于成为社交界的领袖,以致人们干脆也不批评,甚至也不妒忌了。作为州长夫人和社交界的领袖,她希望有一座合适的住宅——一座和地位相称的屋子——她毫不费力地说服了奥里昂造了这样一座房子。奥里昂是人家怎么说他便怎么做的人。他造了这样的一座房子,弄好了房子里的设备,一共花了一万二千块钱。拿式样和费用来说,在这个首府,没有哪一家能赶得上。

  奈州长四年任期行将结束的时候,关于他为什么肯离开纽约这个大州,帮助开发这个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的秘密,终于找到了答案。他出来到那里去,是为了能做个参议员。当前的关键是要把准州搞成正式的州。这他轻轻巧巧地做到了。这么一片沙漠,这么稀少的人口,本来不值得搞一个州政府的,不过这没有关系,老百姓愿意换一换,因此州长的把戏也就成功了。

  奥里昂的把戏显然也成功了,因为凭了他的诚实,他可以说和州长一样深得人心,而且理由更充分。不过在紧急关头,他天生反复无常的个性又不知不觉地冒了出来,结果导致了一场灾难。

  在内华达这个新州,可以奉送的各项官职都有一些候选人,只是除了两个职务——美国的参议员(奈州长)和州秘书(奥里昂·克列门斯)。奈肯定会捞到参议员的职位,奥里昂稳稳当当地会捞到州秘书的职位,因为除了他没有别人被提名充任这项公职。但是,正是共和党举行代表大会进行提名的那一天,他的道德观突然发作了。奥里昂不肯靠拢代表大会。人家纷纷敦促他,但怎么劝说都没有用。据他说,他如果到场,那将是施加一种不公正、不适当的影响,如果他被提名,那必须作为一种纯然自由的、毫无污点的礼物向他表示敬意才行。他的这种态度,本来就足以使他没有什么指望了。而在同一天,他的道德观再一次突然发作起来,这样,结局就更加可想而知了。多少年来,他习惯于随便改变他的宗教信仰和对戒酒的看法。他一会儿戒酒,并成为戒酒的宣传者,可是一会儿,他又倒向另一边。在提名这一天,他突然从对威士忌采取友好态度——这是当时社会上流行的主张——变为坚决主张戒酒,而且自己也戒了起来。朋友们怎么劝说也不行。人家劝他跨进一家沙龙的门坎,可是劝不动。第二天早上的报纸载有中选的提名人名单。上面没有他的名字。他一票也没有得到。

  州政府成立的时候,他阔绰的收入便没有了。他没有职业。总得想点什么法子呀。他挂起了律师的牌子,可就是没有主顾上门。这真是怪事,真是难以解释,我就解释不出来——不过,如果真要我解释的话,依我看,这是因为:凭了他的天性,他会非常勤奋、非常真诚地把案子的双方考察透澈,以致等到他把论点论据讲完的时候,无论他自己,或是陪审员们,都将弄不清他究竟站在哪一边。依我看,他的诉讼委托人在向他陈述案情的过程中,会了解他的为人,并且会接受他的劝告,把诉讼及时撤回,以免可能遭到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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