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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三


  “怎么没料到呢?早就明摆着的了。但是谁能想到竟会闹成这样呢?”

  “闹成这样?你别吞吞吐吐地!你不是预言过,你一爬进地窖,立刻就会发作羊癫疯么?你恰恰提到了那个地窖。”

  “您在侦讯中已经供出这句话来了么?”斯麦尔佳科夫淡然地露出好奇的神气问道。

  伊凡·费多罗维奇忽然生气了。

  “不,还没有供出,但是一定要供的。你呀,老弟,现在应该立刻对我说明许多问题,而且告诉你,我是不允许别人同我开玩笑的!”

  “我为什么要跟您开玩笑,我是把一切指望都寄托在您身上,就象指望上帝似的!”斯麦尔佳科夫说,还是那样毫不着急的样子,只是稍微闭了一会儿眼睛。

  “首先,”伊凡·费多罗维奇开始说,“我知道羊癫疯是不能预先知道的。我问过别人,你别想支吾过去。日期和时刻决不可能预测的。怎么您当时竟会预先说出日期和时刻,还知道是在地窖里呢?假使你不是故意假装发病,你怎么会预先知道你一定会发起病来,掉进地窖里去?”

  “地窖是时常要去的,甚至一天去好几次。”斯麦尔佳科夫不慌不忙慢吞吞地说。“一年以前我也这样从阁楼上跌下来过。自然羊癫疯不能预先知道日期和时刻,但是预感总是会有的。”

  “但是你预先指出了日期和时刻!”

  “关于我的羊癫疯病,先生,您最好去问问这里的医生:我的病究竟是真的呢,还是假的?别的我也没什么跟您说的了。”

  “地窖呢?地窖你怎么会预先知道的?”

  “您竟死咬住那个地窖!我当时一钻进地窖里去,心里就又害怕,又嘀咕;最怕的是您走了以后,我在整个世界上就再得不到任何人的保护了。我当时爬进地窖,心想:‘它马上就要来了,会不会突然发病,摔了下去呢?’就因为这一嘀咕,那种老是逃避不开的抽筋就突然发作,就象一下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就失足掉了下去。所有这一切事情,还有前次和您的谈话,就是头一天晚上,在大门旁,我对您说出我的恐怖,又讲起那个地窖,——这一切我都已经详细报告过赫尔岑斯图勃医生和预审推事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他们全部记录在案了。这里的医生瓦尔文斯基先生在他们大家面前坚决认为, 这都是因为思虑而起的, 都因为心里嘀咕着‘会不会掉下去’。这样一想这病果然就发作了。因此他们就记载下来说,这一定就是那么回事,纯粹是因为我的害怕才发生的。”

  斯麦尔佳科夫说完后,似乎累着了,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这些你在证词里都已经说了么?”有点愣住了的伊凡·费多罗维奇问。他本来想用宣布他们中间的谈话来吓他一下,结果是他已经自己全都讲了出来。

  “我怕什么?让他们把全部事实真相记下来好了。”斯麦尔佳科夫坚定地说。

  “关于我和你在大门旁的谈话,你也一字不漏地讲了么?”

  “不,并没有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你当时对我夸口,说你会假装发羊癫疯,也说了么?”

  “不,这个也没有说。”

  “现在你对我说,你当时为什么劝我到契尔马什涅去?”

  “我怕您到莫斯科去;契尔马什涅到底近一些。”

  “你胡说,是你自己劝我动身的。你说,您走开吧,离开罪孽远些。”

  “我当时说这话,完全是出于我对您的好意,出于我的一片忠心,预感到家里就要发生灾祸,有点怜惜您。但是我怜惜自己总比怜惜您更关心些。所以我就说:您应该离开罪孽远些,为的是使您明白家里就要出事,因此就会留下来保护您的父亲。”

  “那你应该说得直率一些呀,傻瓜!”伊凡·费多罗维奇突然涨红了脸。

  “我当时怎么能说得更直率呢?我不过是心里有些担心,而且直说您也会生气的。当然,我或许有点怕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会闹出乱子来,把那笔钱拿走,因为他一直把这笔钱认为是自己的;可是谁想到结果会弄到杀人呢。我原以为他只会偷去放在被褥底下用信封装好的三千卢布,料不到他竟杀死了人。就是您也怎么能猜到呢?”

  “既然你自己也说猜不到,那么叫我怎么能猜到,还留下来呢?你干吗尽说些前后矛盾的话?”伊凡·费多罗维奇沉思地说。

  “您从我劝您到契尔马什涅去,而不让您到莫斯科去,就可以猜到的。”

  “那怎么猜得到呢?”

  斯麦尔佳科夫好象很疲乏,又沉默了一会儿。

  “您本来可以猜到,我既然劝您别到莫斯科去,而到契尔马什涅去,那就是说莫斯科太远了,我希望您留在尽可能近些的地方,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知道您离得不远,就不至于那样胆壮了。再说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也能赶快回来保护我,因为我当时也告诉了您格里戈里·瓦西里耶维奇有病,还说明我怕会发羊癫疯。我又对您说过那些敲门的暗号。凭着这些暗号可以走进死者的屋里去,可是我已经把这些暗号透露给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了。我以为您自己当时就可以猜到他一定会干出点什么勾当来的,因此您不但不会到契尔马什涅去,反而会根本留下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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