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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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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么?” “还要点蜡烛么?我用手指头一下子就弄好了。” “不用剪刀,就在街上么?” “大概在广场上。为什么用剪刀?一块旧破布,立刻撕开了。” “以后您把它放到哪里去了?” “当时就扔了。” “究竟在哪里?” “就在广场上,反正出不了广场!谁知道在广场的什么地方。您问它做什么?” “这是异常重要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这是对您有利的物证啊,您怎么老不明白这层?一个月以前谁帮您缝的?” “没有人帮忙,自己缝的。” “您会缝么?” “兵士都应该会缝,而且缝这个也用不着会。” “您从哪里取来的材料?就是说,您从哪里取来的缝香囊的布?” “您当真不是在开玩笑么?” “完全不是,我们根本不想开玩笑,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 “不记得从哪里弄来的破布,总是在什么地方取来的吧。”“好象连这个也不记得了。” “真是不记得,也许是撕了一小块旧内衣。” “这真有意思:明天也许能在您的住宅里找到这件东西,也许可以把您撕去一块的衬衫找到。这块布是什么材料,麻布呢,还是棉布?” “谁知道是什么材料。等一等,……我大概并没有从什么衣服上撕下来。它是细棉布的。……我好象是把钱缝在女房东的压发帽里。” “女房东的压发帽?” “是的,我从她那里拣来的。” “怎么拣来?” “您瞧,我记得有一次真的曾经从她那儿拣来过一顶压发帽,当作抹布用,也许拿来擦钢笔,我没有说就拿来了,因为那是一块一点用也没有的破布,这些破布在我那儿乱扔着,这次就随手拿来缝了那一千五百卢布。……仿佛正是用那块破布缝的。那是块旧细布,洗过一千次了。” “您记得很清楚么?” “我不知道清楚不清楚。好象就是用那顶破压发帽。管它的哩!” “这么说,您的女房东至少也会记起她丢了这件东西?” “不会的,她压根儿没去找。那块旧布,我对你们说,那块旧布一个小钱也不值。” “那么针从什么地方拿来的?还有线?” “我停止发言,我再也不愿意说了。够了!”米卡终于生起气来。 “说来总有点奇怪,您竟会完全忘记究竟在广场的什么地方扔掉这个……护身香囊的。” “你们明天可以下命令清扫广场, 也许会找得到的。 ”米卡冷笑了一声说。“够了,诸位,够了。”他用疲惫的声音这样决定说,“我很清楚地看出:你们不相信我!一点点也不相信!这是我的错,不是你们,我根本不必多此一举。我为什么,为什么把我的秘密直说出来,降低自己的身分呢?而你们听了觉得很好笑,这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检察官,这全是您逗引我的!现在你们可以高唱凯歌了,只要你们能唱得出。……你们这些该死的刑讯者!” 他垂下头去用手捂上了脸。检察官和预审推事默不作声。过了一分钟他抬起头来,似乎茫然地对他们看了一下。他的脸流露出一种彻底的、死心塌地的绝望,他变得不声不响,呆坐在那里,似乎什么都忘了。但是必须赶紧了结案件,立刻开始讯问证人。时间已经是早晨八点钟。蜡烛早就熄灭。米哈伊尔·马卡罗维奇和卡尔干诺夫在审问的时候不断走出走进,这次又从屋里走了出去。检察官和预审推事也露出非常疲乏的神色。早晨是阴雨的天气,乌云密布,下起了倾盆大雨。米卡茫然地望着窗外。 “我可以瞧瞧窗子外面么?”他忽然问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 “随您的便吧。”他回答。 米卡站起来,走近窗旁。雨敲着小窗的绿玻璃。窗下看得见肮脏的街道,在雨丝朦胧的远处,黑压压的一片贫穷难看的农舍,由于雨水更显得寒酸阴暗。米卡想起了“金黄卷发的斐勃斯”,想其他打算在旭日初升时就自杀;“在这样的早晨也许更好些,”他苦笑了一下,忽然举手从上向下一挥,转过身来冲着“刑讯者”。 “诸位!”他大声说,“我看出我是完蛋了。但是她呢?请你们把她的事情告诉我,求求你们,难道她也要同我一块儿完蛋么?她是无罪的,她昨天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嚷什么:‘一切全是我的罪过’。其实她一点也没有罪,一点也没有罪!我同你们坐了一整夜,净在那里发愁。……你们能不能,可以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现在要怎样处置她?” “关于这层您完全可以放心,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检察官显然是连忙地加以回答,“我们现在没有任何重大理由搅扰您十分关心的那位太太。在以后案件审理过程中,我希望也不至于这样。……相反地,我们在这方面将尽我们的一切力量。您尽管放心好了。” “诸位,多谢你们,我也知道不管怎么说,你们毕竟是正直公正的人。你们去掉了我心上的一块石头。……好吧,我们现在该干什么?我一切都准备好了。” “对,该赶紧点办。必须马上讯问证人。这一切应该当您的面前办理,因此……” “先喝一点茶,好不好?”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插嘴说,“似乎也该享受一下了吧?” 他们决定,假使楼下有预备好的茶(因为米哈伊尔·马卡罗维奇一定已经出去“喝一点”去了),那么不妨每人喝一杯,以后再“连续不停地干”下去。至于真正的茶和“小吃”,准备等到比较从容一点的时候再吃。楼下果然有茶水,立刻送了上来。尼古拉·帕尔费诺维奇客气地邀请米卡喝一杯,起初他拒绝了,后来又自己要喝,而且喝得极贪婪。总的说来,他的神色显得特别疲惫。以他这样强壮的体力,一夜的酗酒加上尽管是颇为强烈的激动,似乎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他自己却感到他勉强才坐得住,有时候一切东西简直好象在他的眼前晃悠和旋转起来。“再等一会,也许要说起胡话来了。”他暗自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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