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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园(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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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您哪,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的大恩人啊……咳,真是的!我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看到您莅临简直是不敢相信……啊,您哪,我们的衣食父母!” 埃尔卡季·巴伯雷奇看看我,开心地笑了笑,感慨地说道:“太感动人了,是不是?” “啊,老爷呀,埃尔卡季·巴伯雷奇,”总管又在唠叨,“您这是怎么啦?突然就大驾光临,您简直都急死我了,老爷,您预先并没告诉我您要光临呀?今天晚上在哪儿住宿呢?瞧这个地方多脏啊,到处是灰……” “不要紧,索夫隆,不要紧,”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微笑着说道,“这儿挺好。” “啊呀,这里还算挺好的?我们的衣食父母,这怎么说呀,这种地方只配给我们庄稼人住!可您……啊,您哪,我的大恩人,我的衣食父母,啊,您哪,我的衣食父母呀!……请饶恕我这个没用的奴才吧,我真的傻了,我真是疯掉了,真的,太不知好歹了!” 晚餐已经摆好了,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开始用餐。 总管把他喘气太重儿子撵了出去。 “喂,老人家,地界分得怎样?”比诺奇金先生问道,还故意学着庄稼人的说话腔调,同时朝我挤眉弄眼的。 “地界全都分好了,全都托您的鸿福,老爷。清单前天就已经列好了。赫列诺夫的人一开始说什么也不答应……好老爷啊,真的,死活他们就是不答应。他们三天两头改来变去,片刻要这样,片刻又要那样……鬼才明白他们究竟想怎么样!简直是一群彻头彻尾的大傻瓜,老爷,都是些不知好歹理的蠢货。可我们呢,老爷啊,全遵照您的吩咐,老爷,您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照办,全都经过叶戈尔·德米特利奇的同意。” “叶戈尔已经向我报告过了,”埃尔卡季·巴伯雷奇煞有介事而又神气十足地说道。 “那是当然的,老爷,叶戈尔·德米特利奇理应该向您报告。” “这样说来,你们皆大欢喜了?” 索夫隆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哎呀,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的大恩人哪!”他重新拉长了这种谄媚的腔调,“那还用说吗?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时时刻刻不在为您向上帝祈福。……土地嘛,当然是少了一点儿……” 比诺奇金打断了他的话:“啊,好了,好了,索夫隆,我明白,您可是我最忠实仆人。……那么,再说说,粮食打得怎么样了?” 索夫隆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唉呀,我们的衣食父母,粮食打得可不咋样。是这样,埃尔卡季·巴伯雷奇老爷,让我向您详细报告,出了一件事儿,(说到这里,他把双手一摊,凑到比诺奇金先生跟前,弯腰探身,一只眼睛眯着。)在我们的地里发现了一具死尸。”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我也不明白,我们的衣食父母,老爷,不用猜,一准是冤家捣的鬼。所幸我们早发现,而且还是在靠近别人地界的地方。不过,实话说来,死尸的确是这样是在我们的地里,我趁着还没人发现,立刻叫人把死尸弄到别人的地里去了,还派人专门守在那儿,我还预先嘱咐了自己的人,叮嘱他们千万别声张和传扬出去。为防万一,先下手为强,我立刻去找警察局长说明此事与我们一概无干系,而且还给他酬谢请他喝了茶。……老爷,您看处理合适吗?反正这件事算在别人头上了,不然的话,即使两百卢布也不好办一具死尸啊。”比诺奇金先生听到自己的总管满腹阴谋诡计,笑个不停,而且不止一次地向我点头夸赞:“多精明强干哪,是不是?” 我们进完晚餐,夜幕已经来临。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吩咐收拾餐桌,又让人抱来干草。侍仆为我们在干草上铺好床单,摆好枕头,侍候我们就寝。索夫隆领到了次日的安排之后,就回到自己屋里去了。埃尔卡季·巴伯雷奇临睡前,和我又聊了片刻和俄罗斯农民良好品质有关的话题,同时还告诉我,自打索夫隆掌管这片产业,什比洛夫卡的农户从未拖欠过一个子儿的租税……不久传来了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又听到某个房间里一个婴儿啼哭了起来,很显然,他还未养成怕打扰我们入睡的自我牺牲精神……我们在哭声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清晨,我们起了个大早。我本来打算去利雅波沃村,可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坚持留我去参观他的领地。恭敬不如从命,我也正想去见识见识索夫隆这位栋梁之才的丰功伟绩,顺便也可以找找乐子。 总管来了。今天他身穿蓝色外衣,系着一条红腰带。说话不像昨天那样唠叨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时刻注视着老爷察言观色,答老爷的问话也是条理清晰,显得很是精明强干。他先陪我们去了打谷场,索夫隆的儿子也跟在我们的身后,这个村长身材高大粗壮,言谈举止却都显得愚不可及。地保费道谢伊奇也跟着我们一起来了,他是一个退伍士兵,留着密密的口髭,总是一脸怪异的表情,就仿佛很长时间以前受了什么惊吓。 我们参观了打谷场、干燥棚、烘干房、库房、风车、家畜圈、秧苗、大麻田,这些东西的确是这样安排得井然有序。只是农民一个个都郁郁寡欢的样子,令我疑惑不解。参观所到之处,索夫隆除了讲求实效,还顾及到了美观。所有的沟渠两旁都种着爆竹柳,在打谷场上的禾堆中间还留出供通行的小路,上面铺着沙子,风车上还装上了风信子,活像一只张大嘴吐着红舌头的狗熊,还砌了一个希腊式墙头在砖砌家畜圈上,墙头下面有白粉题字:“此乃家畜圈。公元一千八百四十年建于什比洛夫卡村。” 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开心坏了,夸耀地用法语向我讲述代役租制的种种妙处,但是他又说,劳役租制对地主更有利——但也无须和他计较这些,他爱怎么说都行!……他还时经常开导总管,为他出主意,怎样调理家畜饲料,怎样种马铃薯等等。 索夫隆洗耳恭听主人的训示,有时也提出两句异议,但是一直没有赞颂埃尔卡季·巴伯雷奇是衣食父母、大恩人了,只是一直强调,他们的地太少,最好再买一些。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听了,大方地答道:“这有什么难的,买就买吧,就以我的名义买吧,我同意。”索夫隆听了这番话,不再说话,只是捋捋胡子。 “那我们现在去树林子里转一转吧。”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又说。于是立刻有人给我们牵来坐骑,我们便纷纷上马向树林直奔而去,或者像我们常说的,去“禁区”游览一番。在这片“禁区”里,我们看到一派荒凉景象。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对此很是满意,连声夸赞他的总管治理有方,还亲热地拍拍他的肩膀。比诺奇金先生对于造林所持的观点,和俄罗斯人的见解一样,因而乘此机会给我讲了一个在他看来很有意思的逸闻:有一个风趣幽默的地主在开导他的护林人时说:“把他的胡须拔掉一半,用来证明过度砍伐无法让树林繁茂起来……”可是,在其它方面,索夫隆和埃尔卡季·巴伯雷奇都同意新办法。 回到村子后,索夫隆又陪我们去看他不久前刚从莫斯科定购的一台簸谷机。这的确是这样是台好的机器,但是,假如索夫隆明白在后来的游览途中,他们和他的主人会碰见极其不快的事情,他就绝对不会和我们一起呆在他家里了。原来出了这么一件事儿,我们刚出库房,便看到一出闹剧:有一个脏水坑就在离房门不远处,三只鸭子正在其中逍遥自在地游嬉,水坑旁边却跪着两个农民,一个是大概六十岁左右的老头儿,另一个小伙子大概二十上下,两个都身穿破旧的麻布衫,腰上都系着绳子,打着赤脚。地保费道谢伊奇在那儿和他们卖劲周旋着。如果我们在库房里多呆片刻,他可能就劝走了他们。很不巧,正在此时,两个农夫看到了我们,于是便挺直了身子呆立在那儿。村长一见就张大了嘴,不知所措地握紧了双拳,也呆立不动了,埃尔卡季·巴伯雷奇咬着嘴唇紧皱双眉,迈步走到两个请愿者前边。两个农夫还没开口说话便跪下来给他叩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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