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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玛


  她的肌肤光润、黝黑,

  一串珊瑚项链在颈上挂垂。

  我惊奇地暗暗凝视。

  娇柔的少女

  磊磊大方,左顾右盼,

  大大的眼圈涂着乌烟。

  年龄与我相仿。

  至今历历在目,那初逢的情状:

  南门洞开,扁桃树梢浴于明丽的晨光。

  嫩绿的密叶在淡蓝的天底下恬然舒张。

  素雅的纱丽裹着她娇小的身材,

  脚面上遮着褐色下摆,

  圆匀的手腕戴一对金镯——

  这相貌,仿佛在一个闲暇的中午

  所读的小说中见过。她一声呼唤,

  像上苍随随便便

  在少年的梦中

  布置可望不可即的蜃景。

  她全身透溢的温柔

  在我的心头

  投下轻渺、可感的影子。

  我鼓不起张口的勇气,

  懊恼的心里轻轻嗟叹:

  “她很远,离我很远很远,

  像远处希里斯花的幽香一绺

  渗进我幽深的灵魂的宫宇。”

  一天做木偶戏:喜结良缘,

  呈上了书写年庚的香笺。

  应邀在场的观众欢笑、哗喧。

  年幼的我天性腼腆,

  默忍局促的折磨,虚度了黄昏。

  记不清她给了我什么礼品,

  只见她步履轻捷,忙忙碌碌,

  褐色下摆绕着她曼舞。

  乜视那夕晖是何等笨拙,

  被她的金镯牢牢拘锁。

  听着她轻柔的叮咛,

  我回转卧室就寝,

  时至午夜,心窝犹回荡着她的话音。

  渐渐地

  彼此间有了不拘礼节的熟悉。

  她的乳名随后

  流出了我的口。

  疑虑烟消云散,

  玩笑中进行着闲谈。

  有时,缜密的恶作剧

  招致佯装的生气;

  有时,辛辣的嘲弄,刻薄的言词

  掷给对方数日的忧郁;

  有时,无根据的指责

  犯下可爱的爽过;

  有时,见她不用心梳妆,头发蓬乱,

  忙于烹饪,不感到羞惭。

  她那女性聪慧的强烈的骄矜

  每每讥诮我男性固有的愚蠢。

  有一回她说:“我会看手相。”

  说罢细细端详我的手掌。

  惊异地说:“你的禀性未打上爱的印记。”

  我怅然,良久无语。

  她不知触摩的真正奖赏

  驳斥了谬误,证明了责怪的荒唐。

  然而,始终难以铲除

  不得心心相印的愁苦。

  彬彬有礼的距离从未凋萎,

  靠近只让人品尝靠不近的无穷苦味。

  哀乐交汇的时日

  伴残阳在西山坠逝。

  暮春天空清澈的蔚蓝胶凝,

  秋日的朗晴

  在金黄的稻穗上吹响安息的唢呐,

  载货的人生之舟在虚无的梦河缓慢进发。

  1938.1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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