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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啊!”克西曼卡瑞叹息着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有这么一个儿媳妇该多好!”

  那天晚上老太太忽然又发起烧来,这使纳里纳克夏真感到痛苦万分。

  “妈妈,”他说,“你最好同我一道到别的地方去住几天换换空气。贝拿勒斯这地方对你很不适宜。”

  “不行,我的孩子,”克西曼卡瑞说,“即使在这里再呆几天我就会死去,我也不能离开贝拿勒斯;我决不愿意跑到一个生地方去死。”(对卡玛娜)“快去吧,亲爱的。不要在门外站着了。快去睡觉。你可决不能耽误了瞌睡。三几天里我恐怕还不能起来,家里的一切事情都得你去做,我也决不能让你整夜坐在这里守着我。你也去吧,纳里纳,回你自己的屋子里去。”

  纳里纳克夏退到隔壁屋子里去了,卡玛娜就在克西曼卡瑞的床边坐下来,替她捶腿。

  “在以前不知哪一世里,你一定是我的母亲,亲爱的!”老太太说,“不然的话,我凭什么竟会得到你的这样一种关怀呢?你知道,由于我的天性,一个生人来侍候我,我就简直觉得受不了,但现在你的抚摸却使我马上感到畅快了一些。这真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但我的确感觉到我和你是好多年以前就认识的;我完全不能拿你当一个不认识的人看待。现在听我的吩咐,亲爱的,快回屋去睡觉吧。纳里纳在隔壁屋子里——他是从来也不肯让任何其他的人来侍候他妈妈的病的。我已经不知多少次不叫他侍候我,已经用尽了一切努力,但我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他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地方,纵使他坐在这里守一整夜,受尽辛苦,他脸上也从不会露出一丝受过辛苦的神色。这是因为他一向对任何事都能逆来顺受。而我可和他正好相反。啊,我敢断定你这时一定在心里暗笑,亲爱的。你在想,我只要一谈起纳里纳克夏,那就永远也没个完了。这是因为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亲爱的,而且也真没有多少妈妈能有像纳里纳那样的一个儿子。你也许不知道,我心里常常想他是我的父亲,等他老了以后,我一定能够像他现在对我一样去对待他!啊,我这是又在谈他了,够了,够了,不要再谈了吧!你赶快去睡觉,亲爱的。不成,这决不可以,你真该去了。你在这里,我是怎么也没法睡着的。年老的人,只要有一个人在身边,他就总禁不住要说说讲讲。”

  第二天卡玛娜就开始把全部家务承担起来。纳里纳克夏早已把廓子靠东的一部分用板壁隔起来,在地上铺上石块,算作他自己的起坐间。很久以来,每在午后他都要在这里坐坐、看看书。这天早晨他又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已收拾打扫得非常干净;他平常烧香的一只铜香炉简直是像金子一样在闪着亮;书架上的书籍和杂志也都已拂去尘土理得整整齐齐的了。早晨的阳光从敞开的门口照进来,这小房间里更显出了一派明净无尘的气象;纳里纳克夏,那时是刚洗完澡回来,看到一切这样井井有条,一时真感到不胜惊喜。

  卡玛娜一大早就提了一罐恒河里的水送到克西曼卡瑞的床边来。老太太一看到她的脸似乎已经洗过,就大声问道,“啊,亲爱的,你一个人跑到河边去了吗?我清早一醒来,就一直在这里盘算,在我不能起床的时候,让谁领你到河边去哩。你年岁太小,让你一个人去——”

  “妈妈,”卡玛娜说,“我叔叔的一个佣人昨天夜晚到这里来看我。我让他同我一道到河边去了一趟。”

  “啊,”克西曼卡瑞说,“我想总是因为你婶儿对你放心不下,所以才派他来的;那也很好,就让他留在这里吧;他还可以帮你做做活儿。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叫他进来我问他几句话。”

  卡玛娜把乌梅希领了进来,他立刻对克西曼卡瑞深深鞠了一躬。

  “你好?他们都叫你什么?”老太太问道。

  乌梅希在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先咧开嘴笑了一笑。

  “这么漂亮的衣服是谁给你的,乌梅希?”克西曼卡瑞含笑问道。

  “‘妈妈’给我的,”乌梅希指着卡玛娜说。

  克西曼卡瑞眼望着卡玛娜,微笑着说,“我还以为是乌梅希的丈母娘送给他的礼物哩!”

  乌梅希很快就得到了克西曼卡瑞的欢心,并在她家长住下来。

  有了他的帮助,卡玛娜更是很快就做完了家里的活儿。她亲自把纳里纳克夏的卧房打扫干净,把被褥拿到太阳地里去晒着,把房子里的东西都整理好。纳里纳克夏的脏衣服全堆在一个墙角里;卡玛娜把它们拿出去洗干净后,又把它们晾干、叠好,挂到衣架上去。即使一点尘土也没有的东西,只要它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也要把它从原地方拿下来看一看,然后再恭敬地放回去。床头靠墙边立着一口衣柜。她打开柜发现里面是空的,只有最低层的架子上放着纳里纳克夏的一双木板鞋。卡玛娜立刻拿起那双鞋来把它放在自己的头顶上;她像抱孩子似地抱着它,然后又用自己的衣襟把它拂拭干净。

  那天下午,卡玛娜正坐在克西曼卡瑞的床边,替老太太捶着腿,汉娜丽妮却拿着一束鲜花走了进来;一进门她就伏身在克西曼卡瑞的床边,对她行礼。

  “快来,汉娜,”老太太说,一边在床上坐起来,“快过来坐下。安那达先生很好吗?”

  “他昨天感到有点不很舒服;所以他没有能够过来看望您。不过他今天已经好一些了。”

  克西曼卡瑞开始向她介绍卡玛娜。“你知道,亲爱的,”她说,“我妈妈死的时候,我还是一个孩子。不料过了这么多年,她又忽然活过来了,昨天我在路上又忽然碰到了她。我妈妈的名字是哈瑞巴基尼,现在她却改名叫哈瑞达西了。不管怎样,你从来见到过这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吗?汉娜!你且说说!”

  卡玛娜立刻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很久都觉得坐在汉娜丽妮的前面很是不安。

  接着,汉娜丽妮问起了克西曼卡瑞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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