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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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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了一下,喉咙里一种他独有的奇怪的声音传出来,显而易见这种声音的传出,暗示着他又有了一些新的观点、看法。 “我的这种行为却是最卑劣的,”他把声音提高了许多,讲道,“放荡并不指肉体,不管肉体上怎么胡闹,它都算不上放荡。假如和一个女人发生了肉体关系,对她又不负任何责任,哪怕是道义上的,这就是放荡不羁、并且是真的放荡。然而当初这种不负任何责任的行为被我看成了优点。记得一次,我来不及给一个大概是爱我而委身于我的女人付钱,心中一直不安定,当我把钱给她送去以后,才放下了不安的心情,并且认为在道义上,我已经有偿于她了。您与我的观点相同吗?千万不要表示相同。”忽然,他冲着我叫道,“你们的背景已经被我了解到了,你们这些人,您,您,假如您不是很特别,很稀罕的。只能这么说,您所表达的和当初的我持有的观点是一样的。一丘之貉,大概就是指的这个吧。您千万不要怪罪我说的这些话。”接着,他又说道,“这个问题,想来真能让人出一身冷汗!吓出一身冷汗!” “为什么吓出一身冷汗呢?” “现实生活中,在妇女的地位和同女人的关系上,我们持有大不相同的观点。对呀,我一接触到这个问题,内心就忐忑不安起来,并不是像那位先生所说的悲剧是由我造成的,只不过是那场悲剧,把我的眼睛擦亮了,擦亮眼睛的我,就可以看出这个问题的不同之处,所有的观点都变了,与过去没有丝毫相像!……” 他用手取出根烟,点上,胳膊肘放在膝盖上,接着又讲起他的故事。 夜,已经很深了。看不到他表情的我,只有伴随着车厢的震动,让他安静、动人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 〖四〗 “对呀,当我经受了我所忍受的挫折和磨难时,才了解到我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我才懂得了应该怎么做。于是,我就看到了过于残酷的现实。 “请你听好,什么原因使我造成了这场悲剧,又是从何时开始的。在我十五岁就要过十六岁生日那年,我正读初中,我哥哥是一名大学一年级的学生。那时,我从来没有和女人来往过,可是在我们的圈子里,我和所有的孩子都很不幸,因为我们与别的天真浪漫的少年不一样了。一年前,别的孩子带坏了我。女人,在我心中不再是广泛意义上的女人了,只是成为了一种东西,让男人淫乱的东西。女人,所有的女人和她的裸体已经把我弄得神魂颠倒了。所以,我单身的生活不像一张白纸那样,上面没有一点污点。我和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同学都拥有着一样的心情,这是种无法忍耐、饥不可待的感觉。我常常提心吊胆着、苦恼着,为自己有了这种感觉,甚至,我匍匐在上帝的面前,请求上帝的宽恕。我不仅有了荒淫的想法,而且已经有了这种行动,只不过,我还没有彻底地堕落下去。我只是自我亵渎,自己伤害自己,可还没想着要把他人也伤害了。就在我左右不定之际,我哥哥的一个朋友,他在我生活中出现了,整天嘻皮笑脸,是个不学无术的大学生。说他是好人吧,但他已经成了十足的坏家伙。我们跟着他学会了喝酒、玩牌。有一天喝罢酒,他诱惑着我们兄弟两个,把我们带到了烟花柳巷之处,我们竟去了那种地方。就在那天晚上,还是童男子的哥哥失去了童贞。当时的我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混混沌沌地糟践着自己,也把一个女人糟践了。你知道吗?从来没有听长辈们说起过那种事情的,也就根本不知道它是不道德的丑事。就是现在这个社会,那种事情也从没有被人说起过。对呀,《十诫》里好像有此一诫,只不过当初学《十诫》是为了敷衍神父,应付考试的。但是就是在考试中的使用程度,也还不如VT这一规则在拉丁文假定句中的运用。 “对呀,长辈的意见一直被我尊重着,但我好像不记得他们说过这种是不端正的行为。刚好相反,从我所尊敬的长辈口中我得知,这是好事。我记得他们所说的——不仅记得他们说的,而且看到书本上也这么写着——这样做生活就不会变得沉闷,变得难以忍受。长辈对我说,这样做有利于健康;我的同学们却说这是好运气,是桃花运,挺有面子的。总的说来,好处远比坏处多得多。究竟有没有什么坏处呢?比如会不会传染上性病?政府体恤民情,从一开始就关注着这个问题,于是,他们对于一些事先想到的事情做了安排。他们监督着妓院,看它能否依法营业,使青少年逛窑子,找女人的安全有了保障。他们甚至拿出一部分钱,雇了一帮医生,对这件事进行了监督。在这件事上,真有点事无巨细、细而不漏的感觉。甚至认为嫖妓女,逛窑子对健康有利的一些医生,还制定了一套嫖妓的方法,非常的正确、非常的细致。就我所知,比较多的母亲关心着儿子的健康,就是从这个方面去关心的,连不情愿沉寂的科学,也鼓动着,奖励着青少年嫖妓。” “这和科学有什么联系呢?”我说道。 “医生算是什么人呀?医生是科学的护卫者。青年被什么人挑唆着去嫖妓?又大讲嫖妓对健康有利的是谁呀?就是那些医生们。接着他们又来治愈这些花柳病,装得慈眉善目,一副救世主的形象。” “为什么不应该治疗性病呢?” “如果把用在治疗性病上的力气,来彻底清除妓院,哪怕是用百分之一的力气,那么根本不会有性病的存在。但是如今的情况呢,不是把铲除妓院作为首要任务,反过来却激发勉励人们嫖妓,同时为娼妓的安全作着保证。可是最根本的问题不在这里,问题的根结在于,不止是我一个人,不止是像我们这种门第的人,反而却是众多的人,就连农民也在此中包括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假如还没有比这更多的人了)可能都有过这种羞于启齿的事情。从问题的另一面来看,并不是某个靓丽的、妖冶的女人诱惑着我的堕落。不,哪个女人也没有引诱过我。我堕落的原因,主要是周围所有人对我的影响,因为他们有的不认为这是堕落,只是一种于健康有利的正当的行为。有的却说这才是符合青年人天性的有趣的事情,不只是可以被原谅的而且是理当如此的。当初的我还不了解堕落是什么,就无所谓了,不以为然地沉醉到及时享受、及时作乐的生活中了。别人对我说,到一定的年龄萌生的这种欲念,只不过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于是,我第一次学会吸烟、喝酒,又第一次逛了烟花之地,玩弄了妓女。不过,在我开始堕落之际,我的内心情感起伏不定,时而还滋生出和以往无法相比的感受。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起,那件事刚做完,还未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间屋子,我已经很伤心了。压抑不住的伤心使我大放悲声,哭自己的童贞失去了,哭我同女人的关系被我永久地伤害了。对呀,就从那一刻起,我自己葬送了我和女人之间那种纯朴、美好的关系。至此,这种失去的纯粹清白的男女关系,已经再也不能失而复得了。我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浪荡公子。然而,浪荡人的生理需求与吸吗啡的瘾君子、喝酒成性的酒鬼和烟鬼是一样的。他们已经不算正常人了,好像那些酒鬼、烟鬼和离不开吗啡的瘾君子们,还有那些只顾放纵兽欲,和好几个女人有着性关系的人,他们心甘情愿地堕落下去,而又不愿改过自新。属于浪荡不羁的那种人,谁是烟鬼,谁是酒鬼,好像能从他的脸上,举止打扮中一眼可以看出来一样,那些不务正业、放荡的人一眼也可以瞧出来。行为放荡不检点的人可以彻底地、迅速地改头换面弃旧迎新,然而,他和女人再也不能把那种朴实的、纯洁的、正大光明的,情同手足的关系复原了。因为从他轻佻着看年轻的女人或是扭头看年轻女人的神情中,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浪荡人。我就是这些浪荡人中的一分子,并且从没有想到要改过自新,就这样,我被毁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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