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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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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代走到阿治身边坐下,正面望着树里的小脸蛋儿。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怎么办?你想回家吗?” 阿治本人闯的祸,却让树里来决定。 “你想待在这里吧……有里?” 信代推开阿治,摸着树里的头发问道。 树里交替地看着两个人的脸,思考着该怎么说,当她一听到信代问“想待在这里吧”,马上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直要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的话,还是改个名字吧。” 坐在套廊上的初枝抬头看着信代。 “说的是。” 信代手持剪刀,动作笨拙地为树里剪头发。 信代从厨房里搬出一张套着浅蓝色外套的凳子放在套廊上,打开报纸铺在四周的地上。她在垃圾袋中央挖了个洞,从树里的头上套下去。 “像扫晴娘①。”祥太说,大家笑了起来。一家人都聚集在起居室看着树里。受到大家的关注,树里有些害羞,光着的脚丫勾在凳子腿上,身体扭捏着。 ① 日本民间习俗中挂在屋檐下的布偶,用来祈求晴天。 对于信代来说,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为别人剪头发,况且自己几乎从未摸过孩子的头发。 说起要把树里的头发剪短时,以母亲自居的信代没有半点犹豫,她觉得这是自己的职责,不过,究竟该怎么做,信代心里一点儿没底。 打信代小时候起,母亲就在风俗业工作,没做过一顿饭,也几乎没有陪自己玩过。小时候自己应该是在离家不远的理发店剪头发的。上中学后,她将母亲给的时有时无的生活费节省下来后去了美容院。信代最初的男朋友就是在美容院认识的,那年信代16岁。 “叫‘花’怎么样?我要是生女孩的话就给她起这个名字……” 初枝开心地提议。 “‘花’?又不是脸①……” ① 日语中“花”和“鼻子”发音相同。 从来没想过为孩子起名字。有点忐忑。既然要起就要起个配得上这孩子的名字。 “‘凛’?” 信代上小学时,同年级生中的确有个头上总是系着白色发结的长相高贵的女孩。那个女孩的名字好像就叫“凛”。因为母亲干风俗业,信代很受同学母亲的嫌弃。从来没有同学叫自己参加生日派对。只有凛酱没有看不起信代,经常和她一起玩儿,是个心地十分善良的女孩。 “怎么写?铃?” “不是……这样写。” 信代挥着剪刀在空中比画。 “凛是两点呀,不是三点水旁……” 初枝的目光跟着剪刀转着,也用自己的手指在眼前画了几下。 “不好意思,我高中没念完……” 信代粗鲁地取下垃圾袋,“啪”地一使劲儿,让树里转过身体。 “行了,剪完啦!” “哇……变可爱了……” 阿治望着树里的脸说。 “这样就认不出来了。” 为树里剪发,不是因为季节变化,而是为了不让人认出来。只是,剪了头发也很难保证一定不被人认出。不过,把原先梳着两条辫子的头发剪短,露出肩膀,还是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树里的形象。 “照一下镜子?” 注视着树里的亚纪招了招手。 树里点点头,像和亚纪比赛一样跑到佛堂的三面镜前。 亚纪把树里搂在膝盖前,和树里比自己的黑头发。 “你是黄头发。多好啊,染头发太花钱了。” 树里露出了笑容。 “……你叫什么?” 树里对着镜子里的亚纪问道。 “沙香……” 树里想了想。 “还是凛好听。” “是的呢。” 说着,亚纪开心地笑了起来。 欢迎家庭新成员凛酱的“仪式”结束后,信代几个一起出门买东西去了。 家里顿时安静下来。 留在家里看门的阿治从冰箱里取出牛奶,边喝边站在厨房窗前看隔壁的高层住宅楼。 高层住宅楼的阳台上,长长的鲤鱼旗在迎风招展,应该和祥太的身高差不多吧,阿治想。停车场上,身着崭新运动服的男孩和父亲在玩足球。 “24、25、26……” 父亲大概踢过足球,在儿子面前熟练地颠着球。 “30!” 父亲和儿子异口同声叫了起来。 “老爸好厉害!” “没骗你吧!” “再来一遍。” 父亲又开始颠球。 阿治把喝空的牛奶盒放到餐桌上,拿起一只便利店的塑料袋,往里面吹了几口气。 “1、2、3、4……” 不能输给隔壁的父亲。阿治颠着胀得鼓鼓的塑料袋,从厨房移动到起居室,猛地倒在榻榻米上。 “祥太。” 他叫道。 “老爸好厉害!” 他模仿孩子的声音喃喃道。 “你是孩子啊?” 阿治吃了一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脸去。躺在佛堂榻榻米上的亚纪咧嘴笑着。她也没跟着去买东西。 阿治将塑料袋朝天花板上投去。 “你和我姐……什么时候干那个?” 好像终于抓住了只有两人在家的机会,亚纪把平时藏在心里的疑问抛了出来。 “诶?什么意思?” 阿治有些不知所措。 “瞒着大家去情人旅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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