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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男子的心肠像顽石,女子的像蜡一样,

  由着顽石的意图,捏塑她们的形状;

  弱者被强者压制,异性的印记和影响

  靠暴力、奸谋或巧技,施加在她们身上。

  罪魁祸首的恶名,不该由她们承当,

  正如在一块蜡上,印出了魔鬼的肖像,

  不能因此就认为:这块蜡邪恶不良。

  她们是了无障蔽,像旷阔坦荡的平芜,

  每一只爬行的小虫,无不历历在目;

  男子却像一丛丛桠杈横生的林木,

  有多少灾厄凶险,在幽林暗穴里蛰伏;

  隔着透明的水晶墙,什么都纤毫毕露;

  男子用岸然道貌,将他们罪行掩覆,

  然而女子的面容,将她们过失都供述。

  谁也不要苛责那些萎谢的花瓣,

  而应痛斥凶狠的,摧残花卉的冬天;

  那被吞噬者不该,吞噬者才该受责难。

  如果不幸的女子经常受男子欺骗,

  这不能归咎于妇女,说她们品行不端。

  将自己的丑事出租,叫柔弱女子来租佃,

  这些刁蛮的地主,才应该遭到严谴。

  鲁克丽丝的遭遇,是女子命运的例证:

  在深夜陡遭侵袭,面临险恶的绝境,

  若敢于奋身抗拒,会立即被刺殒命,

  凌辱会随之而来,败坏她丈夫的名声;

  鉴于抗拒和死亡会招来这样的不幸,

  对这种死亡的恐惧,扩散到她的周身;

  一具死去的躯体,谁不能任意侮弄?

  这时候,鲁克丽丝,出于宽厚和仁慈,

  向那陪着她哭泣的、可怜的侍女启齿:

  “我的姑娘呵,”她说,“是什么原因促使

  你热泪滚下双颊,霖雨般淋漓不止?

  你若是为了悲悯我的遭遇而哭泣,

  好心的姑娘,要明白:这难解我的悲思,

  要是眼泪能救我,我自己的眼泪也济事。

  “那么,姑娘,告诉我,”她说到这儿停住,

  深深叹息了一声,“塔昆何时离去?”

  “那时我还没起床,”侍女回答主妇,

  “这原该多多责怪我的怠惰和疏忽;

  不过也有些情由,能减轻我的错处:

  我自己起身的时分,东方的曙光未露,

  而在我起来以前,塔昆已经上路。

  “夫人,您若是不嫌您的侍女太唐突,

  她就想问个明白:您到底有什么悲苦。”

  “别问了!”鲁克丽丝说,“如果那可以吐露,

  即便是说了又说,也难减半分痛楚;

  因为那样的情景,远非我所能描述:

  那种深重的苦难,简直像阴曹地府,

  我所感受的虽多,却没有力量说出。

  “去吧,把纸笔墨水,拿到这厢来伺候——

  不用费那个事了,因为我这儿就有。

  我还该说些什么?——你快去吩咐左右,

  要一个男仆准备好,再过一会儿以后,

  送一封书信给我的主君、亲人、爱友;

  要他快安排停当,快把这封信带走:

  这事情务须急办,信马上就能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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