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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


  阿鹤怯生生地说道:“那个……”她提出让武士再吹奏一首,武士睁大了眼睛看着阿鹤用生硬难懂的奥州方言说:“你喜欢它的音色吗?”虽然听不懂武士在说什么,但是武士脸上惊喜的神情,对阿鹤来说实在胜过了千言万语。

  “那就麻烦你了。”

  “好的。”

  武士将脸朝天空,大概是在考虑演奏什么曲子吧,沉思了良久,终于开始了吹奏。阿鹤弯下腰,抱着膝盖蹲在草丛中。武士的笛声时而响彻云霄,时而低吟阵阵,笛声在阿鹤的心中产生了共鸣,她不禁悲从中来。

  阿鹤斜眼看了看武士的脸庞,奥州人的脸长得什么样,她还是头一次啊看见。畿内(注4:京都附近)地带的人脸都是又平又扁,可眼前的奥州人是张青涩,略带寂寞,棱角分明的长脸。阿鹤心想:武士的故乡在陆奥,看这个地名望文生义就知道,武士的家乡离京都很遥远。他是个天涯孤独的人,思念故乡时他就到皇城中寂静的深山,吹奏北狄的谣曲排遣寂寞。

  看着看着,眼前的武士在阿鹤眼里成了迷失在京都的北狄,孤独的北狄吹奏的孤独谣曲触动了阿鹤的心弦,她眼眶里不知不觉就热泪盈眶了。

  阿鹤立刻撩起衣角擦干了泪水。

  “怎么啦?”

  武士吃了一惊,侧脸来看阿鹤,阿鹤看见他脸上充满了惊慌,看来武士是真的担心她了。

  阿鹤急忙回答:“不是。”她抬头一看,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变得阴云密布。草原上吹拂起了阴风,山麓中下起了暴雨,看来武士说的胡沙笛会呼风唤雨的传说还是真的。

  两个人默默走下了山麓。

  两人来到祗园林,顺道走上一家茶屋二楼的雅座。

  阿鹤走进房间时,看见邻屋铺着床铺,阿鹤知道这就是祗园林有名的出缝茶馆(注5:情人旅馆)。武士则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只是端坐在卷帘窗下,遥望着天空。武士的无知让阿鹤放心了。他何尝知道,对面的武士只是故作镇静,他内心也是心潮澎湃。

  这位武士就是新选组的队员——鹿内熏。

  8-02

  阿鹤是祗园町的梳头娘姨,家住建仁寺町大路后面的小巷里。

  两人在真葛原不期而遇之后,后来又约会过两次。每次鹿内都是深夜悄悄溜出营房,和阿鹤来相会。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鹿内每次都正襟危坐说故事,根本没有对阿鹤有过一丝轻薄的举动。

  和最初木衲少语的印象相反,鹿内变成了一个活泼风趣的人。为了逗乐阿鹤,鹿内经常讲一些故乡的古怪风俗,南部藩乡士(乡村武士)的生活起居,充满明朗谐虐抚养鹿内长大的奴仆左兵卫生活中的怪事,鹿内的明朗是阿鹤熟知的上方(关西)人所没有的。

  鹿内总觉得向阿鹤说他故乡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时,感觉非常愉悦。那种愉悦实在是语言无法表达的。

  他们约会了三次。

  阿鹤越来越喜欢观察鹿内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

  首先是服装。

  和第一次见面时粗陋的服装相比,那身黑羽二重(黑绢)羽织(披风)显得豪华了很多,但是美中不足裙裤(袴)还是略显肮脏。

  第三次他们在出缝茶屋见面时,阿鹤主动说:“我来帮你修补修补那条裙裤吧?”,她看着高兴得如同孩子一般上窜下跳的鹿内,阿鹤心中不禁可怜起这个外乡人来。

  到了第四次,鹿内穿了一袭新的仙台平(仙台特产的外衣)

  “我穿这个漂亮吗?”

  鹿内站起来,将新衣服展示给阿鹤看。在阿鹤的眼里不止是漂亮,简直是潇洒。皮肤白皙,身材魁梧的鹿内给阿鹤的印象是华丽,贵气,和初次那个倒卧在草丛中的武士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鹿内,变了。”有这个印象的不止是阿鹤,鹿内的上司,小队长助勤原田左之助也是这么想。左之助老家在伊予海边,为人豪爽,但有些急躁。队员都有些对他敬而远之。但是这位火爆脾气的小队长对鹿内关怀有加,有时还会说:“这个臭小子,就不是人养的!”这句看贬实褒的话是夸奖鹿内是个胆大如斗的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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