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辽太郎 > 新史太阁记 | 上页 下页
二四


  信长多次进攻美浓,但都碰壁而回。每当出征,矬子便随军跨过木曾川。可一过河,就被赶回来了,有时还险些丢掉性命。凭自己的观察,矬子认为:

  “从正面强攻,绝对战胜不了美浓!”

  在东海一带,尾张兵是最弱的。美浓军则勇猛善战,重名声而不惜性命,特别擅长于小队人马作战。这些自古就有定评,再加上近年来,斋藤道三亲自训练,强悍的美浓军绝不是不堪一击的尾张人所能对付得了的。

  “我要为岳父报仇!”

  每次临敌,信长均这样高呼。其实,三个月之前,矬子结婚的时候,害死道三的斋藤义龙就因麻风病恶化而丧生。据说,直接死因是中风。

  义龙之子龙兴继位。龙兴尚幼,不能治理国事。

  这是天赐良机!信长于义龙死后第三十日,即发兵入侵美浓,在森林里与美浓军遭遇,结果败北。

  但是,信长并未罢休,两个月之后,又再度发兵。可动员的兵力仅三千余众,不足敌人的半数。信长把领内诸城的留守人马也集中起来,组成了一支八千人的大军。

  “此次进兵,一定要夺下稻叶山城!”

  一向沉默寡言的信长狠狠地说。从其父信秀起,宛如活塞运动。尾张军每次进攻美浓,都被美浓军顶回来,从来也没有胜过一次。无数次失败,使信长懊恼万分。

  永禄四年七月二十一日,信长又向美浓发起攻击。黎明前,织田军由河田浅滩跨过木曾川,进入美浓平原,己经厮杀,终于推进到距离稻叶山城四十五公里处的美浓腹地。危难之际,美浓一将竹中半兵卫,巧施兵法,布下十面埋伏阵,切断了织田军的退路,矬子在敌人的呐喊声中,左冲右突,心下寻思,这就是兵法么?

  多年之后,信长被誉为天才的军事家,不过眼下还只是个有勇无谋,只知一味冲杀的武夫。既没有读过兵书,更没有见过美浓人摆在自己面前的,变换无穷的阵法。当然,矬子更不例外。

  在这次战争中,矬子得到许可,骑上了战马,但他并未得到骑马的身分,只是徒步的走卒,临时混上了坐骑。不知道这马是他从哪儿搞来的,其实是一匹老了的耕马,毛都掉了,腿短而粗,跑起来一撇一撇的,象条狗。矬子是吃粮当差的仆从长,而他却大模大样地带着五、六个家丁模样的陌生人。

  大胆猴头,从哪儿搜罗的地痞?起初,信长远远瞥了矬子一眼,心中这样想。等来到近前,却瞅见矬子背后呼啦啦飘着几面木旗,信长不禁大怒,厉声喝道:

  “呔!”

  背后插旗,表示身为将校。矬子是步卒,公然冒充大将,仅此一项,足以治他的罪。

  “猢狲竟敢如此妄为!”

  信长催马向前,拔剑欲杀矬子。矬子啊的一声,如同恶作剧被人发现了的顽童,闪身逃跑了。他一边逃命,一边拔下背后的将旗,不几下撕成碎片。原来旗是纸做的。

  矬子离开信长,一直向右方走去,他有自己的谋算。在打仗之前,矬子曾跑到蜂须贺小六的家里,向旧主人借了近百名庄客,一律老百姓打扮。

  不多时,信长陷入苦战,美浓军连破织田军的三层防线,直捣信长中军。信长不得不亲自挺枪抵挡拥上来的敌人。后方的人马被切断,失去联系,中军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信长死命冲杀,企图摆脱重围,直杀到太阳落山。

  “啊,天快黑啦!”

  信长的这支队伍又有了一线希望。只要坚持到天黑,就可以乘夜幕趟过木曾河,逃回尾张。暮色愈来愈浓,当黑暗象一口铁锅扣住战场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包围信长的美浓军调转马头,开始撤向稻叶山城。

  “怎么回事?”

  陆续从敌人的包围中解脱出来的尾张人无不奇怪。片刻之后,谜底被揭开,原来连接稻叶山城的洞山一带燃起无数火把。敌人害怕织田军偷袭后路,烧掉自己的主城,这才火速撤兵。

  信长不知谁救了自己,本想打探明白,但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急忙收拾残兵,落荒逃回尾张。此次失利,是斋藤道三击败信秀以来最惨重的一次。

  信长回到清洲,查问火把一事,无一人知道端底。

  数日后,信长出城狩猎。作为管主人身边琐事的仆从长,矬子自然要跟在左右。

  “噢,是猢狲吧?”

  信长蓦地勒住马,立在草丛中问道。当时,矬子背后插着纸旗,说不定火把与纸旗有关!

  “是的,大王!”

  矬子机敏地点点头。通过信长的表情,矬子断定主人想起了火把的事情。

  “是小人所为。”


虚阁网(Xuges.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