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司马辽太郎 > 镰仓战神源义经 | 上页 下页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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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成流畅的说着。然而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们并不是普通人。 这是长成话中的真意。说得好听点,这两人可说是英雄,至少自桓武帝奠都平安以来,在三百多年的平安贵族文化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类型的男人。 “可怜的源氏,那么快就灭亡了,平家则在乱世中突然兴盛起来。不管是义朝或清盛,都宛如游龙驾云狂奔、蛟自九天而降,创造出剧烈多变的命运。不只是这两派武家的首领,应该说,武家每个人都具有这种命运和性格。可是,靠武力而获得暂时权势的人,很快也会被武力所灭。从这一点来看,我们藤原氏自大织冠镰足公以来历经五百年,没有武家的兵马,也没有他们的武勇,只靠着制度运作就持续到今天。” 他为了说明“人生平凡才是好”的道理,却得从源、平之论讲起,这大概是娶了常盘这命运奇特的女人为妻的滑稽之处吧!长成用藤原氏平凡的好处以及数百年的历史,来美化自己睡着等死的个性。 可是常盘依旧沉默着。 (我似乎没听过这女人的声音。) 长成哑然无语,不禁慌忙偷看常盘。她皓洁的肌肤似乎飘荡着香气,睫毛微微颤动着,唯一能证明她还活着的迹象,是她肩上小褂【注:女性平常的礼服】的浮织图案,正因她的气息而微微晃动着。 “怎么样了?”长成问。 可是常盘动也不动。也许她个性拘谨吧?长成慌忙为她解释。事实上正是如此。可是,常盘的沉默给长成一股威严的压迫感。长成气势减弱了,常盘的默然不语,似乎含有源、平武力那股无言的魄力。 “你讲点话吧!”他忍不住叫了起来。 (啊?) 常盘表情惊讶,第一次抬起双眼,似乎无法理解长成的惊惶。 “我该说甚么才好呢?” 她看着地面,小声的自言自语,毫无抗议之意。可是长成却觉得她的语气有抗议的味道,更是惊惶不安。 “说说头殿(义朝)或平三位殿,说说他们有多爱你吧。” 他竟然讲出这么出乎意料之外的话。 常盘再度沉默了。 她持续着长长的沉默,最后伏在竹帘上,用扇面遮着脸,开始哭泣。 (我说出不该说的话了……) 长成觉得后悔。在常盘还不习惯新身分时,这些话应该是禁忌。 (可是,这女人的身后,立着源氏与平家的影子,也难怪我会如此脱口而出。) 常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那姿态美得令长成嫉妬。 “我心中没有义朝,也没有清盛。” 常盘终于开口了。她还表示,既然已经是藤原长成的妻子,就希望自己能安分的守着这个身分。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长成听来却感到有点失望。 (原来,她不过是个平常女子。) 在长成想象中,常盘应该更戏剧化一点。他因为有这种期待,反而越是害怕,因而激发出激烈的情欲。 常盘急促的呼吸平缓下来,两人开始平静安稳的对话。 暮色逐渐笼罩整个庭园,长成终于知道,常盘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 (这也许是理所当然的。) 五条附近的歌舞伎中,可能会有更具个性的女人吧?常盘从十三岁起就住在九条院御所,受到贵族习惯的陶冶,把自己塑造成藤原氏贵族要求的样子。除了哭泣、悲伤,完全不知道应该表现个性。 (也就是说,她是个跟我一样平凡的人,她只不过是回到该回去的地方。) 长成这么想着。妄想与刺激感消失后,亲密感突然涌现,他安心了。 那一晚,长成在常盘的身体上展现丈夫的权威。就像自古以来的丈夫一般,他舒服的抱着常盘,以一种几乎是怠惰的动作,刺激着常盘的身体,中途还在黑暗中张望,打了两个喷嚏。 常盘对这样的长成似乎也很安心。 对长成而言,女人可说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常盘在房里的安心,改变了她日后的举止。长成突然有种已经结缡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之感。至少常盘的笑容改变了,长成看到一名美女因过于松懈而露出的松垮脸颊。 长成高兴的认为,这是她没有心机的一面。 (常盘习惯这里了。) 他隐约有种别家的弃猫终于安心在自己家住下来的感觉。 4 翌年六月,常盘生下长成的孩子。她悲剧性的命运并不影响她乐天的生理状况。她生过源氏的孩子、平家的孩子,现在又生了藤原氏的孩子。 那是个男孩。她日后还生了几个男孩,可是都跟以下的故事没有直接的关系。 至于她帮清盛生的女儿,则被平家收养,请奶妈照顾着。 义朝的儿子今若、乙若,如先前所述,已经进了寺院。 只有牛若还留在常盘身边。 “父亲。” 他如此称呼长成,平安的在一条坊门这栋房子里成长,相信自己是藤原家的孩子。而继父长成也很疼爱义朝的后代,彼此相安无事。 可是,牛若六岁的时候,弟弟诞生了,母亲自然忙于照顾婴儿。 “母亲为甚么只疼菊丸呢?” 牛若脸色大变向常盘抗议过。这行为让常盘相当痛苦,但也无可奈何。 (这孩子真讨厌。) 连亲生母亲都不得不这样想。 牛若想要霸占常盘所有的爱,一知道无法得逞,就以恶作剧吸引常盘的注意。他有一次还故意爬到院内的树上,倒栽葱掉入水池,伤势严重得把池水都染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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