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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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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家康的要紧事。待命邻室的两个小姓已经消失了踪影。他俩因骤然出师而惊讶,跑回自己营房披挂去了。 女子们将盔甲柜抬过来了。让女人碰盔甲,这对当时非常迷信的武士来说属于禁忌。但家康并不介意。 “一听说上阵,那些人(两个小姓)就劲头十足地跑出去了。你俩来帮我穿征衣。” “但是……” 女子面面相觑。 “这样做合适吗?” “干脆一点吧!甚么事都畏畏缩缩的这样不好。” 首先,她俩必须重新给家康缠兜裆布。平日就做惯这件事,敏捷地很快做完了。 接下来是穿铠甲。 此前,要先穿武士服和裙裤,还须绑上绑腿、戴上护臂具与护胫具。 家康摇手, “不用,不用。” 心情畅快说道。 “‘不用’是何意思?” “从上面开始穿。” 家康挥舞着袖子。他的意思是,不必穿武士服,在平时穿的窄袖便服外面直接套上铠甲即可。 两个女子套不惯铠甲,困惑得不知所措。 家康发出苦笑。恰在此时,家康觉得活动在邻室的影子有点像司茶僧宗圆。 “和尚,来给我帮帮忙!” 家康以年轻的声音说道。和尚宗圆膝行进了房门跪立着,俄顷,从盔甲柜里只拿出护胸甲。 少刻,家康着装结束,那一身披挂看起来显得有点古怪。 家康在平时穿的窄袖便服外只穿戴了护胸甲,再披上和服肥袖外褂。 他不戴头盔,而替以一顶沿途惯戴的涂着砥石粉的斗笠,仅此而已。 “讨伐治部少辅这小子,如此装束就足够了。” 俄顷,人马聚齐了,家康下到一楼。此刻送来了报告:先锋福岛正则已经出发了。 “是吗,大夫(正则)开拔了?” 家康没带表情,点了点头。尽管现已到了最后关头,家康挂虑的仍是福岛正则的动向。一旦到了紧要时刻,他会有何举动?连家康也做不出精准预测。 (那厮憎恶三成,仅因此而燃起了斗志。他与黑田长政、细川忠兴不同,并非为建立我的天下而战。) 家康的侧近武士渐次飞奔聚来。他们不知敌情,不晓得家康的决断,只是跟随家康东跑西窜。其中一人叩拜,大声问道:“主上欲奔向何方?” 问的是在这深更半夜,家康要去何处。 “奔向敌方。” 家康回答,面无笑容地向门口走去。屋檐外一片雨幕,雨中的篝火升腾着白蒙蒙蒸汽般的烟雾。 白烟雾里牵出一匹马。家康摇头,他小心谨慎,担心遭雨打而伤风。 “坐轿为好。” 一声令下,轿子抬到了门口迎宾台上。 家康弯下胖嘟嘟身体, “现今,”上轿时故做吃力状,说道:“我原以为,现今没有敢向我发起战争的混账。唉,笨蛋真是好可怕呀。” 所谓笨蛋,是指不晓得交战中家康底实可怕的那些人。说的肯定是石田三成、宇喜多秀家之流者。 少时,家康的轿子拨开草丛,走下冈山的山坡,进入原野,雨中行进,走上了中山道。家康出师行动神速,以致大本营必备的马标、旗手、长枪队、火枪队在后头疾跑追赶,到垂井驿站,他们才总算追上了家康轿子。 比家康先行一步、从赤坂出发的东军先锋福岛部队,暗夜中拥挤聒噪着西进。他们与西军相反,不必在伸手不见五指里行军。 队伍高举火把前进,烟气在雨中流动着。 走过了垂井,走过了经冢和上野。未久,要经过桃配山麓时,福岛部队的前锋被辎重队伍挡住了。 “躲开!别碍事!竟敢走在先锋的前头,汝等是谁家?” 福岛部队的士卒一怒吼,前边人回答:“我等乃备前中纳言部下!” 福岛部队众人大惊,备前中纳言即西军将领宇喜多秀家!他们是西军的殿军宇喜多家的辎重队伍。 夜色漆黑。 一方面是雨中,加之会战在即,福岛部队认为此时与敌军运输队进行小战并不合适。他们佯装没听见,故意放慢了步伐。 宇喜多部队的运输队不晓得后面跟的是敌军先锋。由于不知道,他们慢吞吞地走去了。 *** 却说三成,他一座山坡一座山坡走着,访问了安国寺和长曾我部的阵地,也访问了长束正家的阵地。 安国寺惠琼正在酣眠,不易唤醒。此话有点像安国寺让人传达谎言,这种与武将不相称的举措令三成十分焦躁。 (当初,此举是我与惠琼共同策划的,惠琼是主谋之一。一旦上了战场,却又这般胆怯。) 惠琼总算起来了,穿上僧服,来到檐廊边。三成进到庭院里,伫立雨中。 三成解释完作战新阶段之后, “撤出此地,开赴关原吧。” 大声说道。南宫山的前面就是关原盆地。 “明白了。” 惠琼神色沮丧地回答。 “待和山巅的毛利、吉川大人协商之后,贫僧就开拔。” “胡涂!” 三成已经不顾忌用甚么语言了。 “无论毛利、吉川如何,足下也应当尽早开赴关原!” “这……” 惠琼语塞。若非这个惠琼平时总在大坂殿上得意洋洋讲解关于人的生死精神结构,三成大概还不至于这么生气。 “看来足下相当怕死呀。”三成的坏毛病又犯了,终于讲出了带刺的话来。三成这种语言不知树立了多少敌人。然而三成本人对此尚无深刻认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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