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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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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信宽怀大笑。显示出极自然的上司态度。正信从家康那里得到了相模国的甘绳,受赐俸禄二万二千石。总之,从丰臣家看,正信是间接的家臣,不过是个陪臣。高虎则是丰臣家的直属大名,按理说正信老人是下一级身分,不能与高虎同席的。但如今颠倒过来了。 正信靠近高虎,说道:“泉州大人,对大人的一片心意,主上一直感到欣喜。” 高虎回答:“拜听贵言,不胜感谢。只要对‘主上’有益,我和泉守高虎甚么一宿、两宿路旁通宵熬夜,都无所谓。” 高虎极自然地尊称家康为“主上”。所谓主上,过去是称呼织田信长的。接着,秀吉得此称呼,现在,唯有丰臣秀赖可享有这一称呼。秀吉死后,德川的家臣开始称家康为主上。 高虎模仿家康家臣对家康的私称,殷勤地口称主上、主上,意在表示: ——我是准家臣,请随意调用我吧。 此处为冗笔。家康打下江山后,在非谱代大名中,第一个获得恩准可用“松平”姓氏的便是高虎,他的待遇也相当于准谱代大名。对主动上门愿当家臣的高虎,此可谓德川家示出的一片好意。 高虎时年四十四岁。他多年无子,招了养子,是织田信长的幕将丹羽长秀的遗子。建立养子亲缘,靠的是高虎当初的主公丰臣秀长(秀吉之弟)从中撮合。养子名曰高吉,秀吉喜欢他,另外加封年禄二万石,叙任宫内少辅。赐羽柴姓。 高吉是个武勇之人,与父亲高虎同赴朝鲜战场。加藤清正被困蔚山城,高吉驰援,建下殊勋,在大名中间的人气超过其父。然而,高虎晚年得子,以此为名目,废除了与高吉的养子关系,高吉成为家臣。高虎大概觉得若有个养子姓羽柴,德川家会多有顾虑。 高虎是个轶闻颇多之人。他住在伏见宅邸时,底下有五个放荡家臣。武士监督官向高虎报告罪状,请示“如何处理?” 其中二人总去京都寻花问柳,最后荡尽家产;其余三人嗜赌成性,家产和武器全都卖光了。 “知道了。” 高虎当场判决,迷恋女色的二人放逐,由宅邸后门推出去,此种处置称为“驱逐浑帐”(编注:刑罚之一,没收武士双刀,赶出家门)。 然而,同是放荡,高虎对三个赌棍的处罚却是:“家禄削减至三分之二,令其悔过自新!” 左右问其缘由,高虎解释道:“好色者,易受女人欺骗。荡尽家产的男人一无所长,无勇无智。收养这等人,徒劳无益。但赌博属于另一码事。当然,赌博亦非好事,但和嗜嫖的色鬼相比,赌棍有朝气,有活力,总之,有战胜对方的求利之心。一句话,是知利之人,有可用之处。” 这则轶闻显示了高虎的人品。他统治家臣,以“利”和贪图侥幸的心理诱惑之;他自己的处世哲学也是依据这两点来决定取舍变动。 ——丰臣家的大名中,最擅长待人接物的就是高虎。 人们如此评价。担任谈判、喜庆吉事的使者,调停纠纷、宴会接待等,皆是高虎的长项。高虎深通如何掩盖自己露骨的功利主义;从外貌看,他谨慎直率,言行不伤人,性格笃实,凡事都替别人着想。 高虎是这方面的高人。说他是高人,顺便再讲一则高虎后来的逸事。家康晚年,人们纷纷议论家康要逐渐消灭非谱代大名,改换国主。此时,高虎来到骏府的家康身边,见到家康的侍臣土井利胜,提出如下要求:“我已到老朽之年,但犬子‘大学头’(编注:江户幕府的学问机关——大学寮的长官)怎么看也是个不肖子,靠他不能保国,我死后,请火速命令吾国易主。” 利胜闻言大惊。正当非谱代大名害怕改换国主之际,哪有这等傻瓜,自己主动申请的?偏巧家康隔着纸门听见了。高虎大概充分推测到家康正在邻室听着,才故意这样说的。 利胜将房间纸门稍微拉开,膝行而入,向家康报告:“想必主上已经听见了,泉州大人如此申请。”家康微笑说道:“听见了,让他进来!” 家康对高虎说:“纵然爱卿辞世了,还有爱卿多年笼络的多位家老。大学头不肖,也不至于保不住领国。伊势伊贺三十二万三千九百五十石,永世归藤堂家!” 为求得家康如此一言,高虎故弄玄虚,提出了申请。这就是德川三百年间流传的“权现神的一句话”(编注:“东照大权现”是家康亡故后获朝廷敕谥的神号)的故事。因此藤堂家没出现过丢官、领国易主、减封等事件,持续安泰。这可谓都多亏藩祖高虎那近似于艺人耍戏法的保身术。 却说高虎,当夜戴盔披甲,坐在门口木凳上,邸内到处燃起篝火,加强警戒。 日落后,按惯例,丰臣家的“家康党”诸将,带领多人赶来,担任藤堂宅邸的警戒。每来一将,高虎就起立致意:“火速赶来,辛苦了!” 他完全以德川家家臣之态度致意,甚至还安排人为家康的家臣准备了宵夜。 加藤清正最后赶来时,高虎不小心说了句:“唉呀,主计头来迟了!” 对高虎而言,这是一句欠妥的话。如是说来,清正觉得高虎这种逢迎拍马的作风很不好。他好像从骨子里讨厌高虎。不仅清正,其好友福岛正则等也讨厌高虎,甚至这样说道: ——阿虎是吧?我一见他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一肚子火,直想吐。 这也有其道理。清正和正则是由秀吉一手恩养成长的大名。过度憎恨三成,才尊五大老首领德川家康为“通情达理的长者”。他们是这种意义的“家康党”,并没忘记报恩丰臣家。高虎不然,他从根本上就唯利是图。早自秀吉在世之时,见秀吉无子,他认定今后是家康的天下,开始接近家康,那种露骨的举动令清正和正则无法忍受。 清正岔开双腿站在高虎面前,反问道:“泉州,你刚才说啥呢?” 一看这意外阵势,高虎略显畏缩,即刻又做出笑脸。 “我说来迟了。” “泉州,那是蠢话!” “哎?” “那是蠢话呀!‘来迟’是对武士用的语词吗?‘来迟’是指上阵晚了,是武士的禁忌语言。为人处事圆滑的泉州好像不懂武士语言的规矩。” “主计头,意思没那般复杂,因为是亲密朋友,打招呼才略带戏谑意思的哟。” “‘亲密朋友’?与足下并不亲密。” 清正不快地说道。 “这是客套话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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