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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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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生死未卜 我们的主意游移不定,就像一只飘荡的小船, 在水流逐角的漩涡中不停地旋转。 ——《古老的戏剧》 如果说路易度过的这一夜充满了焦虑和不安,那么,勃艮第公爵度过的这一夜则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按照当时的惯例,他那两位最得宠的主要谋臣——丹伯古和德贡明也在他的卧室里就寝,睡榻就设在公爵的床铺旁边。他们这晚的陪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必要,因为悲伤、愤怒、复仇的欲望以及荣誉感在他心中相互交织(这迫使他目前不能对路易下手)。公爵内心十分矛盾,就像一座爆发的火山,正在喷射出混有各种成分的燃烧的熔浆。他不愿解衣就寝,而是在感情激烈爆发中度过了整整一夜。在他爆发的时候,他对两个随从不断地胡说一阵,讲得既快又含糊不清,以致他们真担心他会神经错乱。他讲的内容不外乎是遇害的列日主教的美德,特别是他的善良。他回忆起他们之间充满互信互爱的种种往事,越想越伤心,最后竟悲痛得泣不成声,倒在床上。然后他又从床上跳了起来,发泄另一种更暴烈的感情。他在房里匆匆地踱来踱去,说出一串串语无伦次的恐吓话,以及更语无伦次的复仇誓言。他一边顿着脚,一边按他习惯的做法,祈求圣乔治·安德鲁,以及一切被视为神圣的亡灵作证:他将对德拉马克和列日市民,以及作为总后台的这个人以牙还牙——这后一个誓言对象要比前两个说得更含糊一些,显然针对的是国王本人。有一次公爵表示,他决心派人去把路易王的兄弟——和他关系最恶劣的诺曼底公爵请到这里来,迫使这被国的国王交出王位或放弃最宝贵的一部分王权以及某些附属的特权。 第二天,他也是整天整夜在暴风雨般激动不宁的思虑中,或者说在感情迅速地交替变化中度过的。他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总之,表现得就像一个愤怒得快要发狂的人。最后他还是逐步平静下来,有时还和他的两位大臣商量。然而总是拟议的多,什么也决定不下来。贡明告诉我们说,有一次信使已骑上马,准备出发去邀请诺曼底公爵。要是果成事实,那么被囚禁的法国国王就会像在类似情况下常见的那样,提前走进自己的坟墓。 另一些时候,查尔斯像是把满腔的愤怒都发泄光了,便面孔严峻而呆板地坐着,似乎在考虑采取他还不能下定决心的某种果断行动。毫无疑问,只要陪伴公爵的谋臣有哪个稍作点阴险的暗示,都有可能促使他铤而走险。然而,考虑到作为国王和至高无上的君主所具有的神圣权威,考虑到集体的信誉以及公爵本人的信誉(既然路易把自己的人身安危听任公爵支配,公爵就受到信誉的约束),勃艮第的贵族们几乎一致主张采取温和的办法。丹伯古和德贡明利用晚上的时间不时委婉而大胆地提出一些看法,而在第二天早晨,人们头脑比较冷静的时候,克雷维格和别的一些大臣也都跑来推销一些同样的见解。他们之所以为路易王如此热心地说情,也许不完全是出于无私的动机。正如我们提到过的,许多人都已经得到了国王的好处,而另一些人则在法国具有田产和权益,使他们多少受到他的影响。而国王来佩隆时用四匹骡子驮的珠宝,经过这些外交活动之后,也肯定轻了不少。 第三天康波·巴索伯爵带着他那用意大利人处理问题的头脑,走来向查尔斯献策。公爵最初大发雷霆的那个时刻他没有在场,这对路易王说来是很幸运的一点。他一到,公爵便宣布枢密会议正式开始,以考虑在当前这个特殊的紧要关头应采取何种对策。 在这个会上康波·巴索借用旅人、毒蛇和狐狸的寓言来阐述自己的看法。他提醒公爵注意:既然一个死敌碰巧把它的命运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就应当把它一脚踩死。公爵暴烈的性格也曾一再促使他产生过类似的想法。听他这么一说,自然高兴得眼睛炯炯发光。见此情况,德贡明急忙陈辞说,路易可能实际上并没有直接参与索恩瓦尔德的流血惨剧,也许他能提出证据澄清对自己的指控。说不定他还能为他在公爵及其盟友的领土上阴谋搞鬼造成的混乱作出别的一些补偿。而如果对国王人身采取暴力行动,则肯定会给法国和勃艮第带来一系列极其不幸的后果,其中很值得担心的是英国人会利用必然产生的混乱和纷争重新占领诺曼底和吉耶尼,并使得惟一可以依靠的法国和勃艮第为对付共同仇敌而建立的联盟费了许多周折才得以结束的可怕战争继续下去。最后他坦白地表示,他并不是想使路易获得无条件释放。不过,他认为公爵应利用他目前的处境在两国之间签订一个公正的条约,要求他作出保证,以使他今后难以背信弃义,破坏勃艮第的国内和平。丹伯古、克雷维格以及其他一些大臣也都表示不赞成康波·巴索提出的暴力解决办法。他们都认为,签订条约的方式要比有损勃艮第信誉和破坏待客原则的暴力行动更能带来持久的利益,对勃艮第说来也更为光荣。 公爵倾听这些争论时浓眉紧锁,前额皱成一块,眼睛呆滞地望着地面。然而,当克雷维格也接着说,他不相信路易事先知道索恩瓦尔德发生的暴行或参与共谋时,查尔斯突然抬起头向这位谋臣狠狠盯了一眼,大声说道:“克雷维格,难道你也听到了法国金币在你耳朵里丁当响吗?我想它大概就像圣·丹尼斯教堂的钟声那样使我的谋臣们听来悦耳——谁敢说弗兰德这些仇杀不是路易煽动起来的?” “我贤明的君主,”克雷维格说道,“我这人的手一贯习惯于和钢刀打交道,而不习惯于和金币打交道。至于说路易,我不仅认为他应对煽动弗兰德的骚乱承担罪责,而且不久前我还在他的满朝文武面前指控他背信弃义,并以您的名义向他提出挑战。不过,尽管他的阴谋诡计无疑是造成这些骚动的根本原因,我却并不认为是他下令杀害的主教。我甚至有理由相信,他派出的一名特使还对此公开表示抗议。要是殿下愿意见他的话,我可以把这人叫来。” “我很愿意见他,”公爵说道,“圣乔治在上,难道你不相信,做事公正是我一贯的愿望?即使是在盛怒之下,人们也知道我是一个正直、公道的裁判。我愿亲自去见法国国王——我愿亲自去控诉他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并向他提出我们要求得到的赔偿。如果真查明他与这个谋杀无关,要弥补别的罪过就好办得多。如果证实他的确有罪,那么叫他在某个偏僻的寺院过过忏悔的生活,谁能说这不是给他一个咎由自取的、极其宽大的发落?谁,”他火冒三丈地补充说道,“谁又敢指责我,即使我给他一个更直接、更迅速的报复?好吧,你就陪我一道去见他。我将在午前十一点去城堡,并将详细地订出一些条款,要他同意签署,否则当心他的脑袋!别的一些条款得看查出的证据如何。现在我宣布散会。我得换换衣服,因为穿这身衣服地去觐见那位最最贤明的君主未免很不合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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