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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老作家这会儿有自己的差事。到该去镐木夫妻桌上的时候了。离开得太久了,他会被怀疑是悠一的同谋犯吧。

  他走近桌子,正好康于和镐木夫人都叫人邀请着去跳舞了,俊辅在独自一人的镐木身边坐下。

  铺木也没问他上哪儿去了。他默默递给俊辅一杯威士忌加冰块说:

  “南君在哪里哇?”

  “呀,刚才还看见他在走廊上呢。”

  “是吗。”

  铺木在桌上两手交叉,直盯着两个竖起的食指:

  “暗,帮我看看,看不出在发抖吧。”

  俊辅没回答,看看手表。他算着跳五曲大概要20分钟多一点儿。把刚才走廊的时间也算进去大概是30分钟,对一个新婚燕尔,让丈夫带来跳舞的年轻女人来说。决不是轻易耐得住的时间。

  ——曲终了,铺木夫人和康子回到桌子上来。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看上去两人脸色发青。两人都给自己的所见下了不愉快的判断,又让这个判断压抑着,又不愿互相说出来,自然她们的话就少了。

  康子方才把和丈夫亲亲热热跳舞的旗袍女人想了两遍。自己跳舞时朝他笑了笑,他许是没在意吧,悠一没有回个笑脸。未婚妻时代的康子,不断折磨她的猜测“悠一有其他女人吧”,随着结婚的完成,全烟消云散了。莫非那时的猜测、是准的吧。她用新获得的逻辑力量,亲自让它冰释了……

  ……无所事事的康子将薰衣草色的手套脱下又戴上。戴手套的时候,忧虑自然而然地流露在眼神里……

  是啊。她用新获得的逻辑力量来解开疑问。还在K镇那会儿,悠一那副忧郁的样子,让康子抱着不安和不祥的预感。结婚后每想起这件事,她就把什么都归咎于自己。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自尊心也帮了她,悠一连觉都睡不着的烦恼,原来都是自己不允许他的关系。这样一想,让悠一无限苦恼的那三个“什么也没干”的晚上,也便成了他爱着康子的最初证明了。那时的悠一一定是在和欲望做斗争吧。

  自尊心强得非同寻常的青年,一定是害怕被拒绝才一动不动的。身子发硬,石头般缄默不语的纯真少女,悠一在那三个晚上,终于没伸出手去。康子清楚地明白:没有比这更能证明悠一是纯洁的了。对未婚妻时代所抱的“他有其他女人?”那幼稚的疑窦,婚后的现在终于有嘲笑它、轻视它、快快活活的权力了。

  回娘家时也是幸福的。悠一在康子双亲眼里,是个很保守的青年。对于这个接待女客人肯定有作为的美青年,他的将来,父亲已给他在百货店做出了坚实的保证。悠一让人看到他的孝顺,他的纯洁,更无懈可击的是悠一那种尊重体面的气质。婚后第一天去学校,悠一第一次晚饭后回家。听他说是让几个坏朋友拖去硬让他请客,没等经验丰富的婆婆开口,康子赶快替新婚燕尔的丈夫辩护,说与他那些朋友交往就是那么回事。

  ……康子把蕉衣草色的手套又脱下了。一阵不安突然向她袭来。她的眼前,恰好似在镜子中看见自己一样,她看到钧木夫人也有相同的焦躁眼神,她怔住了。康子的不安难道是夫人那因由不明的忧郁传染的吗?夫人对自己抱着亲密感,原来是为了这个呀?不一会儿,两人各自接受邀请跳舞去了。康子看到悠一继续在和同一个穿旗袍的女人跳着。这回她没

  对他笑,而是把眼睛转过去。

  镐木夫人也看见了。夫人和那女的不认识。就像假珍珠项链能一面对外那样,夫人好“嘲笑”的精神,让她对“慈善”大招牌感到厌恶,所以她以前从不光顾这个舞会,当然也就没有机会认识“舞会干事”之一的恭子了。

  悠一说好的五个曲子跳完了。

  恭于把他介绍到自己一伙儿的桌上。他正愁着不知该什么时坦白“妻子没来”的假话,那心神不定的样子简直令人看不下去。正好这时,刚才来镐木夫妻桌的一个乐呵呵的青年,朝这边走过来,一看到悠一就叫开了:

  “喂,你可真混蛋,把太太撩一边。康子小姐刚才在那边成光杆司令罗。”

  悠一瞧着恭子的脸。恭子也看着悠一,立刻转过眼:

  “请您赶快去那边,真让人不放心。”恭子说。这份劝告,既不失理性也符合礼貌,让悠一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常常有廉耻心代替热情的时候。美青年鼓起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的勇气,站了起来往恭子身边靠过去。说了句“有话要讲”,把她带到墙壁处。

  恭子冷冷的,眼里溢满了怒气。但是,假如悠一都注意到自己动作的激烈所说明的热情质量的话,那么这个漂亮的女人也可凭着不是自己的意志”一说,从椅子上站起来,理解跟着他去的理由吧。悠一生就的暗眼睛,越来越给人加深真情的印象,他用无可挑剔的追悔情态说:

  放几个漂亮少年在店里的打算。战争一结束,他就在“有乐街”开了“鲁顿”,招了五六个招待,大致都是长相过得去的,于是店就被“这个社会”上的人看中,后来成为一种俱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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