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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说完,打麻人砰的一声关上天窗;从梯子下到房间里来。他牵着新娘,同青年男女一起,欢乐地又跳又嚷起来,而那些已婚妇女失声唱歌,发出哈哈大笑,对外边企图进攻的人表示蔑视和挑战。

  那些围攻的人也发起狂来:他们朝门放枪,惹得狗在狂吠,还猛敲墙壁,摇晃护窗板,发出可怕的叫嚷。总之,这阵喧闹震天价响,使人互相听不清楚,一片灰尘烟雾,使人互相看不清脸。

  但这场进攻是假装的:打破礼节的时刻还没有到来。如果有人在四处巡看时终于发现一条没有设防的通道或者一个缺口,就可以突然闯进屋去,这时,拿铁叉的人把要烤的东西放到火上,那么炉灶就算被占领了,这幕喜剧便告结束,新郎算是胜利了。

  但是,房子的进出口并不多,不至于会忽略应有的小心,在决定搏斗的时刻未到来以前,谁也不得擅自窃取动用武力的权利。

  待到跳得累了,叫得累了,打麻人才想到让对方投降。他重新爬上天窗,小心地打开窗户,对着那些灰心丧气的围攻者哈哈大笑。

  “喂,孩子们,”他说,“你们真够惭愧的!你们以为闯进来太容易不过了,现在你们看到我们防卫得很好了吧。我们开始可怜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屈服,接受我们的条件。”

  掘墓人 说吧,正直的人们;告诉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接近你们的炉灶。

  打麻人 你们得唱歌,我的朋友们,但要唱一支我们没听过的歌,而且我们拿不出一支更好的歌来回答。

  “那并不难!”掘墓人回答,他用有力的嗓门唱起来:

  “半年前,正是春天。”

  “我在嫩草上漫步。”打麻人用略微有点嘶哑、但很可怕的嗓门答唱起来,“可怜的人们,你们给我们唱一支这样老掉牙的歌,不是在开玩笑吗?你们看,头一句我们便把你们截住了!”

  “从前有一个公主……”

  “她要想出嫁。”打麻人应和着,“换一只,换另一只!我们太熟悉这一首。”

  掘墓人 你们要听这一首吗?——从南特归来……

  打麻人 ——我精疲力竭,啊!我精疲力竭。这一首是我祖母时代的歌,再换另一首吧!

  掘墓人 ——那一天,我在散步……

  打麻人 ——沿着这迷人的树林!这一首太没意思!我们的娃娃都懒得和你对唱!怎么?你们就知道这一些?

  掘墓人 噢!我们要唱得你们对不上来。

  像这样唇枪舌剑,要过整整一个钟头。由于两个对手都是当地的唱歌能手,他们的节目似乎没完没了,有可能持续一整夜,尤其因为打麻人要点花招,让对方唱某些十节、二十节、或三十节的哀歌,他保持沉默,佯装认输。于是新郎方面得意洋洋,大声合唱,以为这回对方对不上来了;可是,唱到最后一节的一半时,他们听到老打麻人像患感冒一般的粗嗓子吼出了最后几句诗;唱完后,他嚷着说:

  “孩子们,你们用不着唱一首这么长的!我们对它了如指掌!”

  可是也有一两次打麻人做个鬼脸,皱皱眉头,沮丧地转过身来,望着那些专心倾听的已婚妇女,掘墓人唱起非常古老的歌,他的对手记不得了,或者他从来就不会唱;但那些大婶大妈马上用海鸥一样的尖嗓子哼出那得胜的叠句,掘墓人不得不认输,再试另外的曲子。

  要等到胜利属于哪一方,实在是太长了。新娘的一方宣布,只要赠送给新娘一件相称的礼物,就不再为难。

  于是唱起了彩礼之歌,曲调像教堂的赞美歌一样庄严。

  外边的男子用男低音合唱着:

  把门打开,打开,
  玛丽,你多么可爱,
  我有重礼相赠。
  唉!亲爱的,让我们进来。

  屋里的女人用悲伤的假嗓子回答:

  我爸烦恼妈悲哀,
  我呀这千金之驱,
  这时不能把门开。

  男人们重新又唱第一节,而第四句改成这样:

  我有漂亮手帕相赠。

  但女人们以新娘的名义,同第一次一样对答。

  男人们至少要唱二十遍,历数所有的彩礼,最后一句诗总要提到一件新物品:漂亮的围裙,漂亮的丝带,呢料衣服,花边,金十字架,一直到一百只别针,这样,给新娘的简朴彩礼就算齐全了。但大婶大妈们却始终予以拒绝;末了,小伙子们终于说出“有一个漂亮的丈夫相赠”,于是她们既对着新娘开口,又同男人们一起和唱:

  把门打开,打开,
  玛丽,你多么可爱,
  是漂亮的丈夫来找你,
  快,亲爱的,让他们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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