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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玛丽朝农场主走近三步,他伏在鞍头上,低声对她说:

  “姑娘!这是给你的一个漂亮的金路易,你什么也别说,明白吗?我只说我觉得你身体太弱,胜任不了我的农场的活计……这事不用再提了……最近几天里,我会再到你们那儿,如果你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我会再给你一点东西……如果你通情达理的话,只要对我说一声就行了:我会把你带到我家去,或者在黄昏时,我同你到牧场谈心。你要我带给你什么礼物呢?”

  “喏,先生,这就是我给您的礼物!”小玛丽高声回答,把他的金路易扔在他脸上,扔得还很重,“我非常感谢您,您路过我们村里时,请通知我一声:我们村里的男孩子,全都会来接待您,因为我们村里的人,非常喜欢那些调戏可怜的姑娘的绅士!您会看到怎么等着您的。”

  “您是个爱撒谎、爱说蠢话的丫头!”农场主气咻咻地说,咄咄逼人地举起他的棍子,“您想让人相信连个影儿也没有的事,可是您骗不到我的钱:您这种人大家都知道!”

  玛丽吓得往后退;热尔曼冲到农场主的马辔头旁边,抓住它用力地摇晃着说:

  “现在全明白啦!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下来!我的老兄!下来!咱俩来谈谈!”

  农场主不想较量一番:他用马刺去刺他的马,想脱身逃走,还想用棍子去敲农夫的手,使他松开辔头;但热尔曼闪开了,抓住他的腿,把他拉下马来,摔在蕨草上。虽然他站了起来,使劲抵抗着,还是被摔在地下。热尔曼把他压住,对他说:

  “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家伙!我愿意的话,可以痛打你一顿!但我不喜欢叫人受罪,不过,没有什么惩罚能使你改恶从善……你要是不向这姑娘跪下求饶,就别想在这里动窝。”

  农场主对这类事有过经验,想用开玩笑应付过去。他说他的罪过没有这样严重,因为只不过嘴上说说罢了,他很愿意认罪,只要答应他抱吻一下姑娘,大家一起到附近的酒店喝一品特酒,然后彼此和和气气地分手。

  “你真可恨!”热尔曼回答,把他的脸摁到地上,“我真不要看你这副丑恶的嘴脸。得,你也该脸红脸红了,你路过我们村里时,请走‘耻辱’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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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村口处离开大道,绕着村子外围的小路。凡是害怕受到应得侮辱的人都走这条小路,避免被人看见。——原注。

  他捡起农场主那根枸骨叶冬青木棒,在腿上一折为二,给他显示他的腕力,轻蔑地把断棍扔得远远的。

  然后,他一只手牵着他的儿子,另一只手牵着小玛丽,气得浑身发抖地离开了。

  15.返回农场

  一刻钟以后,他们已经越过那片荒野,奔驰在大路上,小青每见到一样它认得的东西就发出嘶鸣。小皮埃尔把他所能了解的事情经过讲给他父亲听。

  “我们到了以后”,他说,“就马上到羊圈去看那些好看的绵羊,那个家伙来找我的玛丽说话。我呢,我爬上羊槽去玩了,那个家伙没看见我。他对我的玛丽问过好后,就去吻她。”

  “你让他吻了吗,玛丽?”热尔曼气得发抖地说。

  “我以为这是一种礼节,一种对新来的人的地方风俗,就像你们村里一样,老祖母要抱吻来干活的姑娘们,向她们表示她收她们,像母亲一样对待她们。”

  “后来,”小皮埃尔接着说,他对叙述一件惊险遭遇感到骄傲,“这个家伙对你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你叫我再也别重复,也别记住:所以我很快就忘了。可是,我爸爸要我说出来的话……”

  “别说,我的皮埃尔,我不想听,我要你再也别记住。”

  “既然这样,我再把它忘掉吧,”孩子说,“后来那个家伙看样子冒火了,因为玛丽告诉他,她要走了。他对玛丽说,她要什么他都给,给一百法郎!我的玛丽也恼火了。他走过去要动手,好像要打她的样子。我害怕起来,扑在玛丽身上,大声叫喊。这个家伙就说:‘怎么回事?这孩子打哪儿来的?给我撵出去。’他举起棍子要打我,我的玛丽止住了他,对他说:‘我们回头再谈,先生;眼下我得把这孩子送到富尔什去,然后我再回来。’他一走出羊圈,我的玛丽就对我说:‘我的皮埃尔,咱们逃走吧,快离开这儿,因为这个家伙不怀好意,要对我们下毒手。’我们从谷仓后面绕过去,穿过一个小牧场,到富尔什去找过您。您不在,那里的人不让我们等您。这个家伙骑着他的黑马追赶我们来了,我们就逃得更远,后来躲到树林里。他也赶来了,我们听到他赶来的声音,就躲了起来。他一过去,我们又向前跑,要跑回家去;最后您来了,找到了我们;全部经过就是这样。对不对,玛丽,我没漏掉什么吧?”

  “没有,我的皮埃尔,这全是真的。眼下,热尔曼,您要给我证明,对我们村里的人说,我不能呆在那边,不是我缺乏勇气,不肯干活。”

  “而你,玛丽,”热尔曼说,“我要请你想想,保护一个女人,惩罚一个无赖,二十八岁的男人不算太老吧!我想知道,巴斯蒂安,或者另一个漂亮的小伙子,优越的地方就在比我小十岁,会不会被小皮埃尔所说的那个家伙打倒呢,你以为怎样?”

  “我以为,热尔曼,您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一辈子都要感谢您。”

  “就这样吗?”

  “我的小爸爸,”孩子说“我答应您的话,我忘记对小玛丽说了。我没有时间,但到家我要对她说的,我也要对外婆说。”

  孩子这样应承终于使热尔曼思索起来。现在问题是要对岳父母解释,他对寡妇盖兰的不满,但不便说是别的思想使他这样明智和严厉。一个人感到幸福和自豪的时候,似乎很容易使别人接受他的快乐;可是一方面受到拒绝,另一方面又受到责备,这可不是一种愉快的处境。

  幸亏他们回到农场时,小皮埃尔睡着了,热尔曼没有弄醒他,把他抱到床上。然后他竭尽所能,进行解释。莫里斯老爹坐在门口的三脚凳上,严肃地听他说话。尽管他并不满意此行的结果,但热尔曼讲到寡妇那套风流的举动,问岳父他有没有时间一年五十二个星期日都去求爱,到年终还有被回绝的危险,这时他的岳父点着头赞同地回答:

  “你没有错,热尔曼,这是不可能的。”

  接着热尔曼叙述他怎样不得不尽快带走小玛丽,使她免受一个下流主人的侮辱,甚至是强暴行为,莫里斯老爹又点头赞同说:

  “你没有错,热尔曼;这是应当的。”

  热尔曼讲完全部经过,举出所有理由后,他的岳父母同时沉重地、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面面相觑。随后那家长站起来说:

  “好吧!听凭上帝安排吧!好感是不能勉强的呵!”

  “来吃晚饭吧,热尔曼”岳母说,“事情没有安排妥帖,真是不顺心;但照情形看来,是上帝不肯成全这事,只好另想办法。”

  “对,”老头子说,“像我女人说的,另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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