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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您什么都怀疑,热尔曼!难道您不记得以前放羊,就在下雨时在野地里生起熊熊大火吗?”

  “是的,那是放羊的孩子的本领;而我一会走路,就是个放牛的。”

  “怪不得您的手臂有力,而双手并不灵巧。瞧,柴禾已经堆好了,您就会看见能不能着火!把火和一把干蕨递给我。好!现在吹气吧;您没有痨病吧?”

  “我知道是没有。”热尔曼说,一面像风箱一样吹起气来。一会儿,火焰闪亮起来,起先放出红光,终于在橡树下升起了淡蓝的火焰,同浓雾争斗着,渐渐烤干了方圆十步内的空气。

  “现在,我要坐在小家伙旁边,不让火星落到他身上,”那姑娘说,“您来加柴,把火拨旺,热尔曼!咱们在这儿既不会着凉发烧,也不会伤风感冒,我向您担保。”

  “说实话,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热尔曼说“你像一个黑夜的小女巫一样,会变出火来。我觉得自己浑身振作,心里舒坦;因为我的腿湿到膝盖,想到要这样呆到天亮,刚才我心情坏透了。”

  “一个人心情不好,什么办法也想不出。”小玛丽说。

  “那么你从来没有过心情不好吗?”

  “没有过!从来没有过。这有什么好处呢?”

  “噢!确实什么好处也没有;可是,当你烦恼的时候,有什么办法避免这种情况呢?上帝知道,你也免不了有烦恼的时候,我可怜的姑娘:因为你不是一向很幸福的!”

  “不错,我可怜的母亲和我吃苦受累。我们有烦恼,但我们从来没有失去勇气。”

  “不管什么活计,我也不会失去勇气,”热尔曼说,“不过,贫穷会使我气愤;我从来不缺什么。我的女人让我变得有钱,现在我仍然有钱,只要我在农场上干下去,我将来还是有钱:我希望永远是这样;但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痛苦!我有另一方面的痛苦。”

  “是的,您失去您的妻子,这是很值得人同情的。”

  “谁说不是?”

  “噢!我也着实哭过她呢,热尔曼!她是那样好!得了,咱们别再谈这事了;因为我还会哭她的,我所有的烦恼今天都会涌上我心头。”

  “她当真非常喜欢你,小玛丽!她很看得起你和你的母亲。咦!你在哭吗?得了,我的姑娘,我不想哭……”

  “可是您在哭,热尔曼!您也在哭!一个男人哭他的女人有什么难为情呢?别感到不好意思了!我已经同您平分这个痛苦了!”

  “你有副好心肠,玛丽,同你一起哭我觉得好过一些。你把脚靠近一点火;你的裙子也全湿了,可怜的姑娘!得了,我来替你照顾小家伙,你可以好好烤一下火。”

  “我够暖和了,”玛丽说,“您要是想坐下来的话,就坐在披风的一个角上吧,我这样很舒服。”

  “这儿确实不赖,”热尔曼挨近她坐下说,“只是我有一点饿得难受。已经晚上九点了,在这样泥泞的路上走得我实在吃力,我感到精疲力竭。你难道不饿吗,玛丽?”

  “我吗?一点不饿。我不像您,习惯了吃四顿,我常常不吃晚饭就睡觉,再来一次也不希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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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早饭、午饭、点心和晚饭。

  “像你这样的妇女倒是好过日子,没有多少花费。”热尔曼微笑着说。

  “我不是一个妇女,”玛丽天真地说,没有觉察出这农夫语气的微妙意思,“您是在说梦话吧?”

  “是的,我觉得自己在做梦,”热尔曼回答,“兴许是肚子饿使我说走了嘴!”

  “您肚量真大!”轮到她快活起来,“如果您过了五六个钟头不吃东西就活不了的话,在您的口袋里不是有野味,又有火可以烤来吃吗?”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可是拿什么礼物送给我未来的岳父呢?”

  “您有六只山鹑和一只野兔!我想您不需要吃光才填饱肚子吧?”

  “但是,在这儿烤,没有铁叉,没有烤炉,会烧成焦炭的!”

  “不会”,小玛丽说,“我来给您埋在灰里烧熟,不会有烟熏味儿。难道您从没在地里逮过云雀吗?没有夹在石头中间烤熟吗?啊!不错!我忘了您没放过羊!得啦,把这只山鹑的毛拔掉!别那么用劲!您会撕掉它的皮。”

  “你可以拔另一只的毛,给我做个样子!”

  “您想吃两只吗?多能吃呀!得,毛拔好了,我来烧熟这两只山鹑。”

  “你可以做一个出色的随军小卖的女人,小玛丽;可惜你没有储物箱,我也只能喝这池塘里的水。”

  “您想喝酒,当真?兴许您还要咖啡?您以为是在市集的凉棚下!呛喝着店主,给伯莱尔的精明的农夫拿酒来!”

  “啊!小坏蛋,你在取笑我?你有酒也不喝?”

  “我吗?傍晚我同您在勒贝克那间酒店里已经喝过,这是我生平第二道;假如您很听话,我将给您一瓶差不多装满的好酒!”

  “怎么,玛丽,你果真是个女巫吗?”

  “您不是在勒贝克那间酒店里大手大脚地要了两瓶酒吗?您同小家伙喝了一瓶,另一瓶您放在我面前,我只喝了几口。您不在意,两瓶都付了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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