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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诗读完以后,高龙芭叫起来:

  “这诗多美!谁写的,哥哥?”

  奥索对她的提问有点不好意思,而莉迪亚小姐却微笑说是好几个世纪以前的一个佛罗伦萨诗人写的。

  “将来我们到了皮埃特拉内拉,”奥索说,“我教你念但丁的作品。”

  “我的天,这诗多美!”高龙芭连连不断地说;接着她把记住的三四节背了出来,起初声音很低,后来越背越兴奋,竟高声朗诵起来,比她的哥哥念得更富有感情。

  莉迪亚小姐大为惊异,她说:

  “您似乎非常喜爱诗歌,我真羡慕您的运气,第一次就读上了但丁的作品。”

  “内维尔小姐,”奥索说,“您看但丁的诗有多大的魔力,居然把一个只会念《天主经》的小村姑也感动了……噢不,我弄错了,高龙芭是内行。从孩提时起,她就喜欢写诗,后来父亲写信告诉我,她是皮埃特拉内拉村子和方圆七八公里内最有才华的哭丧歌女。”

  高龙芭带着央求的神气向哥哥望了一眼。内维尔小姐早就听说科西嘉有些妇女能够即兴创作诗歌,非常想听一听。因此她急忙央求高龙芭显示一下她的天才。奥索十分懊恼不该提起妹妹的作诗天才,只好帮着妹妹说话,竭力推说科西嘉的哭丧歌枯燥无味,如果念了但丁的杰作再来念科西嘉的诗歌,等于叫故乡出丑,等等。但是越说反而越发激起内维尔小姐的好奇心,最后奥索只好对他的妹妹说:

  “好吧!随便作一首吧,不过不要太长。”

  高龙芭叹了一口气,对着桌上的台毯凝视了一分钟,又望了望房梁,然后用手蒙住眼睛,仿佛那些鸟儿自己看不见别人,以为别人也看不见自己似的,用怯生生的声音唱起,确切地说是朗诵起下面一首诗来:

  少女和斑尾林鸽

  “在山背后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山谷。——太阳每天只在这里照耀一小时;——山谷里有一所幽暗的房屋,——门口长满了野草。——门和窗永远紧闭,——屋顶上没有炊烟。——正午时分,太阳照耀,——一扇窗户打开了,——孤女坐在那里纺纱;——一边纺着一边唱歌——唱着一支凄凉的歌;——没有别的歌声和她呼应。——有一天,春天的一天,——一只斑尾林鸽牺在邻近的一棵树上,——它听见了少女的歌声。——它说:姑娘,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哭,——一只凶狠的鹰抢走了我的伴侣。——斑尾林鸽,请您指给我看那只强盗鹰,——哪怕它飞得高入云端,——我也会把它打下来。——可是我呀,可怜的姑娘,谁能还我哥哥,——我那个在遥远他乡的哥哥?——姑娘,告诉我,你的哥哥在哪儿?——我的翅膀可以把我带到他身边。”

  “好一只有教养的斑尾林鸽!”奥索大声叫嚷着去拥抱他的妹妹,他那装出来的玩笑声调和他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您的歌很有吸引力,”莉迪亚小姐说,“请您把它写在我的纪念册上。我要把它译成英语,配上音乐。”

  老实的上校虽然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但也跟着女儿大肆恭维,接着又说:

  “您说的那只斑尾林鸽,小姐,是不是今天我们吃的那种烤乳鸽?”

  内维尔小姐拿来了纪念册,她看见高龙芭写诗不滥用纸的古怪方式大为惊异。高龙芭写诗不是单独成行,而是句句相连,一直写到纸的尽头,同所谓“一句一行,长短不一,两端各留天地”这种写诗的定义不再相应。高龙芭小姐拼写单词时的随心所欲,也有些不当之处,不止一次惹起了内维尔小姐的忍俊不禁,却使奥索这位兄长的自尊心大受损伤。

  睡觉的时间到了,两位姑娘回到自己的房间。莉迪亚小姐在脱下项链、耳环、手镯的当儿,注意到高龙芭从袍子底下取出一个长形的东西,有点像裙撑,形状却又不同。高龙芭小心翼翼,几乎是偷偷地把东西往桌子上的梅纱罗面纱下面一塞,然后跪下虔诚地祈祷。两分钟以后,她已经上了床。莉迪亚小姐天性好奇,按照英国人的习惯脱衣又慢,便假装在找一只别针,随手掀开了那个面纱,只见下面是一把相当长的匕首,很别致地镶嵌着螺钿和银,做工精细,是收藏家眼中价值连城的古老武器。

  莉迪亚小姐莞尔一笑,问道:“小姐身上藏着这样着小小工具,难道是这儿的习俗吗?”

  “不得不这样呀,”高龙芭叹了口气说,“坏人太多了!”

  “您真有勇气这样来给他一刀吗?”

  莉迪亚小姐拿着匕首,一边说,一边像舞台上杀人那样,把匕首从上到下戳下去。

  “必要时我当然有这样的勇气,”高龙芭用她的优美动听的声音说,“比如为了自卫或者保卫我的朋友……不过匕首不应该这样拿,如果对方往后一闪,您就可能伤了自己。”她坐了起来,“您瞧,要这样拿,往上刺,人家说,这样才能致命。

  不需要用这种武器的人多有福啊!”

  她叹了一口气,把头倒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漂亮、更高贵、更洁白无瑕的脸了。当年菲狄亚斯雕刻密涅瓦像的时候,有她做模特儿就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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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狄亚斯(纪元前490—430),雅典著名雕塑家。密涅瓦是罗马神话中的智慧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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