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缪塞 > 一个世纪儿的忏悔 | 上页 下页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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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却是肉体在作如是说: “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享受他的感官;他拥有多少黄金白银,他就受到多少尊敬。吃喝拉撒睡,这就是生活。至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友谊只是为了借贷;但很少有一个朋友会因此而受人爱戴的。亲属关系只是服务于遗产的继承;爱是肉体的一种运动;惟一的精神乐趣就是虚荣。” 犹如恒河水蒸汽酿成的亚洲瘟疫一样,可怕的绝望在大地上阔步行进。诗坛骄子夏朵布里昂已经用他那朝觐者的大梁把这可怕的偶像包裹起来,把它供奉在一个大理石祭坛上,置身于神圣的香炉散发的香气之中,那些精力充沛但今后已无用武之地的世纪儿们,已经使自己那无所事事的双手僵硬,并在他们的无益的杯中饮着毒液。当豺狼出洞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在毁灭。一种只具形式,而且是丑恶形式的腐尸般散发恶臭的文字,开始在自然界中所有怪兽身上浇洒腥血了。 有谁胆敢讲述当时在各学校中发生的事情的?人们怀疑一切,青年人则否认一切。诗人们歌颂绝望:青年人走出学校,额头亮堂,面色新鲜红润,嘴里说着亵渎的话语。再说,法国人的性格天生地快活而开朗,始终是高人一筹,因此,他们的脑子里便很容易地装满了英国人和德国人的思想;但是,他们心性却是过于轻怫,不直争斗也难于受苦,宛如被弄碎的花朵一般凋谢。因此,死的原则冷酷地降;临人间,被人们默默地接受了。我们本该嫉恶如仇,但却只是对善表示赞赏;我们本该沮丧失望,但却麻木不仁。一些十五岁的孩子漫不经心地坐在开花的小树下,为了消磨时间而说的一些闲话,可能会使凡尔赛宫的平静小树林吓得战栗不已。领圣体,吃圣体饼,这种天国之爱的永恒象征,已被用作信件封印;孩子们唾弃上帝的面包。 那些逃过这一时代的人真是走运!那些眼望着天空,从深渊上走过的人真是幸福!这种人想必是有的,这种人将为我们悲叹。 不幸的是,在亵渎中真的有很大的精力消耗,这种消耗能减轻心头过多的愤意。当一个无神论者掏出表来,准备用一刻钟的时间来痛斥上帝的时候,肯定无疑,他这是在给自己一刻钟的时间发泄积怨,享受痛骂的快乐。这是绝望的顶点,是对天上所有神明的一种无奈的呼唤:这是一个可怜而悲惨的人在践踏他的那只脚下的痛苦挣扎;这是一声巨大的惨叫。谁知道呢?在洞悉一切的那位尊神看来,这也许是一种祈祷。 因此,年轻人在失望的情感之中找到了使用其无所事事的力量的一个办法。对于那些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人来说,嘲讽荣光,嘲讽宗教,嘲讽爱情,嘲讽世间的一切,是一个极大的安慰。他们从而也就嘲讽了自己,在教训自己的同时,也在为自己开脱。然后,当他们只是空虚和烦闷,却自认为是不幸时,心里是十分畅快的。此外,荒淫无度这个致死的首要原因,当人们想要糟践其身之时,那可是个可怕的毁灭机器。 以致富人们暗自说道:“只有财富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一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享用财富,然后死去吧。”财富平平的人则在想:“只有忘却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一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们忘却一切,然后死去吧。”而穷人们则说:“只有不幸是真真切切的,其余的一切全都是梦幻;让我们诅咒,然后死去吧。” 这是不是太灰色了?是不是夸大其辞?你们对此有何想法?我是不是一个愤世妒俗者?请大家让我思考一番。 在阅读罗马帝国衰亡历史的时候,不可能不看到在沙漠里是那么地令人敬佩的基督徒们,在他们一旦掌了权之后,给国家造成的祸害。孟德斯鸠说过:“当我想到希腊教会把世俗者们投进无知的深渊中的时候,我不禁要把这与埃罗多德所说的那些希特人作一番比较,希特人把他们的奴隶眼睛弄瞎,以便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好一门心思干活儿。——但凡国家大事、和平、战争、停战、交易、婚姻,无不是由僧侣阶级处理的。人们想像不出,这造成了什么样的恶果。” 孟德斯鸠本可以补充说道:“基督教毁了皇帝,但它却拯救了人民。它给蛮族打开了君士坦丁堡的宫殿,但它也替基督的安慰天使打开了茅屋的门。”这完全与世上的伟人有关!有趣的是,一个腐朽透顶的帝国还在苟延残喘,专制政体的骷髅依靠对感官的电击,还在埃里奥加巴尔和卡拉卡拉的坟墓上跳动!必须加以保存的美好东西是那具用奈隆的香料熏过的、用蒂拜尔的裹尸布包裹的罗马帝国木乃伊!政客先生们,问题在于去找到穷苦的人们,并让他们安分守己洞题在于让蛆虫和辍鼠去啃啮耻辱的纪念碑,但却要从那具木乃伊的体内取出像救世主的母亲一样美貌的圣女——希望——来,她是被压迫的人的朋友。 这就是基督教所做过的事情;但现在,这么多年以来,摧毁了它的那些人都干了些什么呢?他们看见穷人被富人压迫,弱者受强者凌辱,理由是穷人和弱者在暗自说道:“富人和强者在尘世欺压我,但是,当他们想进天堂的时候,我将守在天堂门口,在上帝的天庭上控告他们。”唉!他们因此而耐心地忍受着压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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