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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于是我蹑手蹑脚地爬上去。咦,门怎么没关好?嘻,我可以进入这“豪华客房”一探究竟了。

  天下的浴室都大同小异,一般而言皆弥漫着香皂的气味,干净得教我浑身不舒服。寝室可就大有不同了——脚下皆是长毛地毯、一团又—团软绵绵的垫子,哇!还有一张大床。真是好床,高度适中,光是枕头就有好几个,上面还铺着高级古典床单。在我看来,这无异于普遍的白床单;我对蕾丝绸可没有多大兴趣。就室内设计而言,我较属于“毛茸茸派”,长毛地毯才是我的最爱。

  然而,这张床对我还是有相当的吸引力——如果你天天在地板上的小篮子过夜的话,就可明白我的心情了。于是,我一跃而上。一踏上去,脚底软绵绵地,让我吓了一跳,有如过去不小心踩到那头拉布拉多犬的感觉。一旦驾轻就熟了,我就开始探险、雀跃地跳上跳下,并把头靠在枕头上享受这难得的温存。

  依我之见,把枕头排得这么四平八稳的,实在很不得宜。也许,人类睡觉喜欢这个样子,对吾等狗族而言,就有欠妥当。我们喜欢蜷曲着身体窝在一处睡,大概是想回归子宫的下意识(不过,我可一点都不想“旧地重游”)。

  诸君可能还记得,我得和12个兄弟婉妹分享一切——唉,往事不堪回首。即使如此,我们仍有蜷曲身躯的本能,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吧。于是,我把梳头拖到大床中央,堆成一个圆形的窝。然后,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

  不知过了多久,汽车的声音和那两只老母狗的吠叫吵醒了我。“老板”想必已酒足饭饱,打道回府了。

  你可能不知道,养狗的人非常在意他们抵达家门时,是否全体列队欢迎,以确定大家忠心爱主。不过,把爱犬抛在脑后,迳行寻乐,至少也会有一点罪恶感吧。因此,他们回来后,总会给我们一点“甜头”,表示补偿之意。不管怎么说,迎接主人归来切切不可怠慢,得赶紧跑到门口,以明亮的眼神和活力十足的尾巴迎向主人。此外,更要表现“念主心切”,让主人明白,他们不在时,生命有如干涸的荒漠。我对这张“席梦思”再怎么依依不舍,也不可留多—刻,于是马上跑到楼下和那两只母狗恭迎主人回家。

  直到晚上,事迹终于败露。

  由于第二天有客人的即将来访,因此女工人拿着鲜花和一个装着除虫剂的细颈长瓶上楼去。客房是她精心安排的杰作,据说她还会为了床头该摆什么饮料——汽水?开水?——而煞费苦心。她喜欢客人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这么一来,他们不就更赖着不走吗?她的另一半就不同了,早早就想对这些客人说“再见”。因此,这桩婚姻势必大有问题。不管如何,女主人这会儿已踏入那“蜜月套房”了。

  突然间,楼上传来一声惨叫。啊,大概是我的“枕头重整运动”让她大惊失色。于是,我一溜烟跳进篮子里,比老鼠从水管逃走的速度还快,女主人一来,我就假寐,装作毫不知情。我想,那两只老母狗中,必有一只成了代罪羔羊,真正的罪魁祸首便得以逍遥法外。

  听说,近年来,冤情可说足家常便饭,因此我暗自希望这个事件能被列入《冤狱年谱》之中。

  我双眼紧闭,竖起耳朵倾听暴风雨来临的前兆。女主人怒指床单上的脚印、弄皱撕裂的枕头,以及其他一两个小瑕疵,以致使她失去角逐“年度最佳家庭管理”大奖的资格。

  我听到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近,于是睁开半只眼睛偷偷一瞄。女主人怒发冲冠,挥舞着手中的证据——玷污的床单,气得好像我在她最心爱的帽子中哎吐(我是做过一次,然而那时情况特殊,情有可原)。我试着保持镇定、摆出迷惑的神情。

  然而,我低估了自己脚印的大小,也忘了晨间散步后脚掌间犹有泥巴。她一把抓起我的脚掌和床单上的脚印一对比——完了,铁证如山。我百口莫辩,可预期的是罪名必定成立,对日后的生活亦有严重影响——除非,我赶快行动。

  ***

  我从人生中学到的一课就是、不管什么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无论是如何罪大恶极,都有得到救赎的可能。只要你协调的技巧够厉害,你可以偷吃主人星期天的午餐、把书啃个粉碎、咬掉小鸡的头……尽管使坏,亦未尝不可。

  你知道有一招叫做“认罪辩诉协议”吗?亦即若检查官和被告律师可达到协议,被告愿意认罪,则从轻量刑。不少坏蛋就利用此法逃避制裁,声誉仍然完美无暇。若是你不相信,翻开报纸一看,就知道了。

  在我们家,处罚亦如司法审判系统,视罪行之重大与否而定,然而也得看法官和陪审团当时的心情——这点或许更为重要。有时,一点无关痛痒的小错却导致体罚或暂时的流放;然而,同样的过错,有时只是口头警告一下,或是缓刑半小时,只要表现得宜就既往不究了。

  所谓的“正义”真是诡异,你总是无法预期最后的决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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