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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日复一日,我们期盼着下雨,但除了太阳外,什么也没盼到。

  我们在春天种的薰衣草枯死了,房子前面的小草已经放弃长成草皮的雄心壮志,而变成一堆肮脏黄褐的稻草秆。

  土壤缩水,露出里面原本看不见的石头和树根。

  幸运拥有强力灌溉系统的农夫开始灌溉他们的葡萄园。我家葡萄树已经枯萎。福斯坦在检视过他的葡萄园后也垂头丧气。

  游泳池热得像锅热汤,不过至少它还是湿的。

  一天晚上,水的味道吸引了一群野猪。其中有11只从森林闪出,停在离房子约50码远的地方,一只公猪趁机爬上另一只母猪。

  “小伙子”一时兴起,勇气大发,跑到这对正在快活的猪夫猪妻前面,兴奋地手舞足蹈,高声吠叫。

  猪夫猪妇则像是玩手推车比赛的选手一一般,紧紧的连在一起,并企图赶走“小伙子”。于是它跑进花园门口,在那个安全距离外它更放恣的逞其英雄,肆无忌惮地狂吠。

  野猪群终于放弃向游泳池前进的主意,它们飞跑着穿过葡萄园,到马路对面去享用杰基田里的甜瓜。

  8月15日那天,天气干热得和前几天一样,每次焚风吹起时,我们就绷着神经等待警报器和小飞机的来临。

  有一名纵火犯实际上已经打电话给消防队,宣称只要风力够强,而且山谷里天天都有直升飞机飞行的时候,他就会……嘿嘿,再放一次火。

  但是这一回消防队没有逮到他,他在卡布雷尔村纵火。

  灰烬随着风飘落在院子里,太阳被黑烟遮住。狗被烟味呛到,来回踱步,对着强风哀嗥。原本红色与粉色交融的黄昏天空躲在一片苍白的发光、可怕的灰烟里面。

  一位住在卡布雷尔村的朋友,当天晚上来我们家避难。该村四周一些人家已被疏散,我们的朋友带着护照和一件女用内裤过来。

  在这件事后,我们也没看到任何火灾,尽管纵火犯打了许多电话一直威胁卢贝隆。

  八月结束,气象报告指出我们这里的降雨量是零公厘,一般平均正常降雨量则是52厘米。

  九月一场无济于事的阵雨降下时,我们站在雨中,用力呼吸清凉、潮湿的空气。连续几周来,森林第一次闻起来如此鲜新!

  受到大火的威胁,当地居民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有功夫抱怨旱灾对食物所造成的影响。

  除了今年的“新教皇城堡酒”宣称特别醇香外,其他与美食相关的消息一概惨重。

  七月份的缺雨,意味着冬天松露将歉收,数量减少,松露尺寸变小。由于离开干旱的卢贝隆往北找水的猎物已不可能再回来,猎人大概只能把互相射击对方当作运动了。

  秋天餐桌上的食物,将可预测的会大不如前,一切彻底地反常。

  我们的学习之旅也因而大受影响。水管匠曼尼古西先生懂得很多事,其中一样就是他擅长寻找并能识别森林中野生香菇的能力。

  他曾经答应带我去探险,他说,几公斤的香菇就在那等着我们去。他会教我们如何满载而归,接着还会带一瓶克韩妮酒(Cairanne)到厨房监督并帮助我们。

  但是十月到来,香菇之旅被迫取消,在曼尼古西记忆中这是第一次,森林里什么也没有。

  有天早上,他来我家,全副武装,配着刀子、手杖、篮子、脚上穿着扎得紧紧的防蛇靴子;花了数个小时几乎把整片树林翻找过后,一无所获,他最后宣布放弃。

  我们明年一定再试一试,他的太太和他友人的猫一定非常失望,这只猫是个业余的野香菇专家。

  一只猫?

  是呀!只不过它是只有特殊鼻子的猫,能够挑出危险的或致命的香菇。大自然很奥秘而且很神奇的,曼尼古西说,往往无法用科学方式加以解释。

  我问猫如何处理可以食用的香菇?曼尼古西回答吃进它的肚子里,但不是生吃,一定要用橄揽油煮过并撒上切碎的香菜。

  “这是它老兄唯一的缺点,很奇怪,是不是?”

  ※        ※         ※

  森林在十一月正式进入危险戒备状况,国家森林管理局驻防于森林。

  一个黑暗阴疆的早晨,我在距房子两英里远的地方,看到一股浓烟,听到锯木机刺耳的声音,在小径底的空地上,军用卡车停在一部巨大黄色的机器旁,大约有3米高,是一种介于推土机和牵引机间的混合机器。

  身穿橄榄色制服的人员在树林里走动,戴着防火镜和头盔清除树下的矮木丛,把它们卷进火中,火堆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汁液从树干上流出。

  一名表情严肃、身材瘦长的警官看着我,好似我非法进入。我向他问候,他轻轻点头,心里必暗地想着,一个可恶的老百姓,喝!还是个老外。

  我转身走口家,驻足望着那部黄色大怪物。

  从那身破旧的外衣套和非正式检验过的帽子看起来,驾驶大机器的司机应是个老百姓,他试着松开一个锁死的螺帽时,嘴里发出喃喃的咒骂声。

  他把扳手换成一只木槌,这是普罗旺斯人解决难缠的机械问题时常用的万用妙方,这点更让我们确定他不是军人。

  我试着再问候一声,这次我接收到比较友善的回应。

  他简直就像圣诞老人的弟弟,没有胡须,但有红润的圆脸颊,明亮的眼睛及沾满锯屑的八字胡。

  他挥动木槌指着树下灭火队的方向,“好像在打仗,是不是?”

  他用正确的军事术语称之“消除灌木丛林行动”。

  通往梅纳村小径两旁20公尺处的地方,树丛必须清除干净,以减低发生火灾的危险。他的工作就是驾驶机器跟在灭火队后面,切碎所有没被烧掉的东西。

  他用手掌轻拍黄色机器的侧面。这部机器可以吃下一棵树干,然后将它变成小碎片吐出来。

  灭火队花了一个星期清除树林到房子间的地段。他们修剪树林的边缘,空地脏乱盖满灰烬,黄色的大怪物毫不客气地张嘴前进,每天咀嚼吐出几百公尺长的木屑。

  有天晚上,司机上门拜访,讨杯水喝,最后却轻易地被说服喝了一杯茴香酒。

  他对把机器停在花园的上方感到抱歉,停车变成他每天的困扰;以最高时速每小时十公里的速度,他实在无法把他所谓的“小玩具”每晚固定的开回他在艾普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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