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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第十章 饭桌哲学家

  我们从一些朋友口中听到海奇这号人物。

  有人邀请他到家里吃晚饭。当天早上,他打电话打听晚上的菜单。女主人觉得很好奇,因为即使在法国,对菜单表示特别兴趣是件不寻常的事。

  为什么他问这个问题呢?菜单包括有镶九孔冷盘,松露浓汁排骨,乳酪及自制的果汁雪泥。有任何疑问吗?难道他对某些食物过敏吗?还是他吃素?或者他在节食?

  当然不是,海奇回答。

  这些菜听起来都很可口,只是有一点小问题,什么问题呢?

  他患有痔疮,没办法长时间坐在那里吃完一整顿饭。一道菜是他所能忍受而不会感到不舒服的极限,而他想把他觉得最好吃的菜,打包带回去。他相信女主人一定能同情他的困境。

  因为这是海奇,所以她答应了。

  事后,她告诉我们海奇是个把饭当成生命的人,几乎沉迷一切与吃喝有关的世界中。但并非是那种饕餮之客,只是一位恰好有一个够大且灵通胃口的美食专家。

  她还说,海奇对自己这种狂热也觉得好笑。他对英国人在食物上的态度有些独特的看法,我们或许会感到兴趣。等他的“臀部隐疾”痊愈后,不妨认识认识。

  ※        ※         ※

  过了几个星期,有个晚上我们见到了他。

  他匆匆赶来,怀中还抱有一瓶冰凉的克鲁格(Krug)香摈酒。

  不行,还不够冰。

  他在来这儿的前5分钟忙着用冰桶让酒保持适当的饮用温度,据他表示须在10oC左右。

  他轻轻转动冰桶内的酒瓶,告诉我们他亲身经历的一场“乌龙晚宴”。那个晚宴结束时,一位女客人向女主人道别说:“我过了一个很特别的夜晚,因为每道菜都是冷的,除了香槟!”

  海奇颤抖笑着,慢慢的,小心翼翼地把瓶塞拔出来,在一片沉寂中,只见泡沫涌出,象征酒瓶已经打开。

  海奇长得高大,黝黑多肉,一对普罗旺斯人少见的深蓝色眼睛。他不像我们穿着晚宴服装,只轻松地穿着一套运动衣,浅灰色镶红边,胸前绣着“Le Coq Sportif”(热爱运动的公鸡);一双运动鞋,复杂的设计及相异颜色的塑胶底,使得他看来更适合参加马拉松赛,而不是来参加晚宴的。

  他看见我注视着他的衣服。

  “我吃饭时一定要穿得舒适,运动衣和运动鞋是最适合不过的衣服。”他拉拉裤子松紧带,接着笑着说:“穿这样更有助于吃第二回合。这很有用的。”

  他举起杯子,“敬我们的英国及英国人倘若他们在食物上还是不求进步的话!”

  我们所遇见的大部分法国人,通常不懂英国菜而且妄加评论。但海奇不同,他对英国人及英国人的饮食习惯做过研究。晚餐时,他正确地为我指出为什么我们英国人会造成这种错误。

  他说,从婴儿期开始,英国宝宝就被喂食些没有味道的粥,这种粥毫无特色,只能凑和着用来喂那些不挑食的鸡。

  而法国宝宝打从长牙开始,就被当成有味觉的人看待。海奇举实例说明,法国一家著名的婴儿食品制造商“卡露亚”的菜单就有:比目鱼排、鸡肉饭、鲍鱼、羊肉、肝、小牛肉、干酪、汤、蔬菜水果、布丁、黑糖奶油、白起司。除了上述东西外,到宝宝18个月大时,还有更多的东西可吃。

  “这下你们了解了吗?”海奇说:“味觉就是这样被训练培养出来。”他住口,低下头对着才端上桌的艾菊香鸡,吸一口气,并将餐巾塞进运动衣领口内。

  他接着谈到入学之后,这个从小训练出来的味觉在校经验。

  他问我:“还记得在学校吃过的食物吗?”

  我点头,事实上,我深刻地记得那些恐怖的经验。

  海奇一副颇能体谅的表情。他说英国学校的饮食之难以下咽是举世知名的,乌灰泥烂的一团,看起来很神秘,你永远不知道你强迫自己吃下去的是什么。

  但是在法国,他五岁女儿所上的学校,每星期的菜单都事先张贴在布告栏上,以免和家里的菜重复。每天的午餐至少有三道菜肴,比方昨天小玛诗德吃的是配有芹菜沙拉的火腿乳酪派及香肠饭,烤香蕉。

  瞧瞧吧!小舌头就这样被训练出来,难怪法国人比英国人懂得欣赏及品味美食。

  海奇切了一块梨子配乳酪吃,手里的刀子指着我,好似我该为英国人味觉教育失败负责任似的。

  “现在,”他说:“该谈谈餐厅了。”

  他悲伤地摇头,两手摊开放在桌上,手掌朝上,握着拳头,然后左手举起,约有几英寸高。

  你们有PUB小酒店,不错,气氛很好,但是所提供的食物却只能用来配啤酒吃。

  而这一边呢?另一手举得更高些——你们有专给商人消费的昂贵高级餐厅,而公司会负担他们所消费的费用。

  那么居于中间的呢?海奇望着两手之间的空白,嘴角下垂,表示失望的说:“两手之间是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

  你们的小酒馆呢?你们供诚实中产阶级消费的餐厅呢?你们的路边小店呢?除了有钱人外,其他人怎么可能付得起,在伦敦吃一顿好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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