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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执起尤克丝夫人强有力的手,很有礼貌地躬身以就。他鼻子里吸进来的是隐隐约约的香水味和烟熏香肠的味道。“夫人,”他说:“一如既往,您使得这清晨更加的美丽。”他鼓起勇气看着她脸上展开做作的微笑,发现这时候提出有关他账目的话题是非常安全的。“我很仿徨。我的支票用完了。你不晓得近来这些银行是多么没有效率。我自己……”

  尤克丝夫人开玩笑似地用手背触及他的胸膛,阻止了他。“说得明白点,”她说,“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地信任。对了——我的小沙兰吉这个周末要从文威农回来。

  你一定要来参加我们的家庭晚宴。”

  班奈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数个月以来,尤克丝夫人一直极力促成他和小沙兰吉之间的好事。他对这女孩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事实上,她很甜美。而且,去年夏天在村子里举行的一次节日庆典中,树荫下的他,差点儿为她意乱情迷——但是,成为尤克丝王朝的附属品的想法把他拯救了出来。

  “夫人,”他说,“没有什么比这件事能让我更高兴的。要不是我的老姑妈……”

  “又是哪个老姑妈?”

  “住在曼登的那一个,也就是有静脉瘤的那一个。这个周末我必须陪伴她,要讨论动手术的问题。”

  尤克丝夫人对于别人要动手术的事情往往装出行家的姿态,她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班东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尤克丝夫人要提出请他把那虚构的老姑妈带到圣马丁来进行术后复元的建议之前,便径自离开了。他沿着大街走下去,想起乡村生活的多样化,说不出有多么喜爱如此的生活方式。

  他从邮局的窄门挤过去。说是圣马丁村——倒不如说是市长本人——他取消了送信的服务,认为并无必要,因此,村民不得不到市长姊夫白平先生这儿来取信。白平先生对于所有送到他这里的讯息保持着浓厚的兴趣。众人都相信他会用蒸气糊湿以打开信封的缄口,查阅一切涉及个人隐私的通讯。他看见班奈,喉头发出轻微的咯咯声,摇了摇头。

  “先生,今天没有情书,只有两张账单。”他将两个淡色的信封由斑斑驳驳的塑胶柜台那儿推过来。“啊,还有你的报纸。”

  班亲将两张账单收进了口袋,向白平点点头,拿起他的《国际论坛先驱报》,走向隔壁的克里昂咖啡馆,也就是圣马丁村的社交中心。每天中午,他都在此享用一顿价值五十法郎的午餐。咖啡馆的房间长而幽暗,一侧有个疤痕处的锌制阳台,桌椅狼藉而列。

  还有一台电视游乐器,早在两年之前,一个狂热的电玩高手毁坏了它的一角之后。它就报废了。

  经营咖啡馆的是一对年轻的夫妻安妮·玛丽和雷昂。他们放弃了里昂的办公生涯而进入这个被安妮·玛丽形容为“好客的事业”。在村子里,他们多多少少引起了猜疑。

  他们被视为外国人,又被认为爽快的态度乃是惺惺作态。大约要过二十年左右,他们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班亲是村子里另一个外国人,由于生活经验的不足,尚保持着乐观的天性。他觉得和那些冷漠的村庄农夫比起来,这对年轻的夫妻毋宁是令人愉悦的异数。

  雷昂从在吧台上摊开的一本杂志中抬起头来。“先生,早安,要喝香槟吗?”他握了握班奈的手,挑了挑眉毛。“还是要啤酒?”在雷昂的观念里,好顾客的定义即是早餐过后不久便开始喝酒的。所以当他听见班亲所点的竟是一杯咖啡的时候,不由得有些失望。“要不要来些自制的苹果酒呢?”

  班奈摇摇头。“也许多吃了午餐以后再说。安妮今天煮的是什么?”

  雷昂玫瑰红色的月亮脸光彩焕发,他吻了吻自己粗短手指的指尖。“太好了——有扁豆、腌火腿、里昂香肠。以五十法郎的代价而言,是物超所值了。”他耸了耸肩,又说:“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儿的人只希望白吃白喝。”

  “雷昂,日子不好过。”

  “说得不错,最后死定的人就是我了,”他咧咧嘴,倒了杯啤酒给自己。班亲将咖啡端到临窗的一张桌子那儿,打开报纸。

  看报纸是他每天的小享受。他喜欢这份报纸精简的内容以及它持平的论点。他已放弃了阅读英国报纸的习惯,因为他已不熟悉那些在报纸各版面上被冷嘲热讽的名字了。

  他一边啜饮咖啡,一面研读头条新闻中的国际大事。俄罗斯不平静。欧洲共同市场纷争不息。美国参议院扰攘不安。好莱坞一个演员之死。他心想:从报上的消息看来,这并不是令人愉快的一天。他的视线透过窗户,投射到村庄的小广场。树枝上挂满了迷你尺寸的法国国旗,作为战争纪念仪式的一部分。太阳如今升得更高了;天空一片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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