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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第六章 初访马赛

  法国所有名震遇尔、遥相睽隔的城市中,除了巴黎,还有许多让我魂牵梦绕、难以割舍。当你将你的感觉同别人切磋时,提起里尔、里昂、圣太田和克莱蒙·法兰,你会遇到太多同你截然相反,却又顽冥不化的意见,而一提起马赛,如果对方不是别有用心,那么每一个来过这里的人都会对这个城市的独特风格记忆犹新。

  对许多人而言,这里也许格调不高、在卡纳比里号上大吵大嚷的醉醺醺的水手们;船坞旁人声鼎沸的酒吧;伊夫岛中年代久远、冰冷无情的监牢;天一擦黑,就令旅游者战战兢兢的狭窄的后街;还有,感谢《法国联合报》的提醒,还有在比利时人的每日市场,对刚刚买到的鱼是否被偷梁换柱的困惑。马赛给人们的印象似乎是声名狼藉、光怪陆离,或许还颇具危险性。甚至于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外国人旅游,并不一定非要来这里不可。我犹然记得,许多年前,我的邻居佛斯廷给我的有关这个城市的警告。他一生中只来过这里一次,然而他绝对不打算重访故地。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一言不发,一味地摇着头。但是他告诉我,假如他还会再去的话,他一定要带上枪。

  然而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像这里一样,始建于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传说——毫无疑问,马赛的故事编造者一定会为我们编造出一个情节曲折、引人入胜的故事——这个城市创建于爱情。公元 599年前,一名叫做普罗提斯的胖卡尼航海者赶到海滨,去参加南尼国王举行的盛大宴会。在宴会上,国王的女儿,吉谈迪斯看了这个年轻的航海者一眼,立即就陷入爱河,并且认定了他就是她所寻找的白马王子。就因为这闪电般的一瞥,一见钟情,国王将海滨最好的一百英亩土地作为新婚贺礼送给了这对爱偶,让他们在这里建造家园。马赛,就这样诞生了。从那时开始,两个人在这里相亲相爱,繁衍生息。二十六个世纪过去了,这里的人口从两个发展到了一百多万。

  同这座城市一样, 这里的居民因此而名声腾播, 正如他们的批评家所说,unpen special(稍微有些特殊) ——这是一种很特殊的说法,不像在英国那样被认为是恭维的标志。马赛人被认为具有时时将事实夸大其辞的本事。我怀疑这是否因为马赛是个渔港,环境在某种程度上鼓励了渔民们夸夸其谈的本性。只有在马赛周围的海域内,正如传奇中所说的,沙丁鱼才能长到小鲨鱼的个头。如果你要求见识一下这些奇迹,就会有人告诉你,你错过了时令的月份,要等到月满的时候;或者,碰巧你问的时候就是月满之时,就会有人告诉你,你还要耐心等待。只有在新月之时,那种巨大的沙丁鱼才会出现。同时,与传奇中的奇迹很相称地,讲述者会时不时地用胳膊肘轻轻推你一下,或向你眨眨眼睛,而你,却一直对这种暗示困惑不解。然而,这些都无毁于这里的声誉。我还曾经被告知,无论何时来马赛,只要带上几小捏盐,就可以随时随地频繁地参加这里的各种会议议程。

  当然,这些故事存在的前提是,你首先要明白他们究竟说的是什么。如果一味地按照中央政府的指令去做,马赛就永远不会有快乐。即使你将马赛人演说辞中掺水的部分沥干,你也不得不承认,这里有反抗巴黎中心的悠久传统。马赛尽最大努力避免说法国官方语言,这是地方语言取得的部分性胜利,实际上,即使偶尔有几个单词的发音同官方语言相同,这里的发育也是低沉粗扩,好像因为觉得从前太嫩了,才在又稠又酽的语言学调料盘里浸过了,又捞出来。假如某一天,你遇到了发育不同的单词,或者遇到某位语言谈话癖,你更会错愕不已,奇怪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被扔进了一个新语言的漩涡里。

  有个短语一直困惑着我,直到写下来,我才弄明白它的意思:“‘L’aiilion,c’ est plus raPlde que le cammmon,meme sly a pas4e peuneus。”这句话的意思是,即使没有轮子,飞机也要比火车快。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法语句子,而用那种调料盘里浸过了的马赛语讲出来,它却突然变得不可理喻。设想一下这种困难吧,这个短语用当地语言讲出来,就成了:“ll est unVrai cul CoUSU 。”将这个短语礼貌地翻译过来的人一定缺乏幽默感,肯定几乎连笑都不会。逐字逐句地翻译,这行为愚蠢得不啻于将某个人的屁股缝拢。假如碰巧遇到一个性格倔强孤僻的人,那么这个可怜的家伙就会被认为严重地混淆视听,然后“11 est bon pour ie cln-quante-quatre”,这里指的是五十四路电车,那种停在医院门口用来对付精神错乱者的。

  即使是慈爱的父母们为后代所取的名字,也无法逃出马赛的厚待。安德烈,不管他喜欢不喜欢,变成了德杜,弗兰克斯变成了塞臾,路易丝变成了贼兹。这些孩子们渐渐长大成人,也学会了使用这种在法国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受欢迎的语言:如momo和 mafalou, toil和scoumougne和cafoutchi。这是语言中的语言,有时就是对古老的普罗旺斯地方方言来说,也是封闭的,有时是借用几个世纪以前移民的泊来语,如意大利。阿尔及利亚、希腊、亚美尼亚,还有天知道到底是从哪里借来的什么语言。这是一盘用时间的文火堡出来的语言的大杂烩,日益饱满,日渐成熟,管保令所有的旅游者一头雾水,晕头转向。

  在这里,你需要跨越的第一大障碍,是找到镇中心。最简单直接和最壮观的方法都是走海路,如果走这条航线,你也许会同意塞维涅夫人的观点,她“曾经为这个镇子非凡的美所震撼”。你如果乘船,便能够尽揽一切景观于眼底:整洁的长方形老海港,城市向四野扩张的气势,金光闪闪、高高在上的伽德圣母雕像。但是如果你像我们那样直接从公路到达,你的第一印象肯定不会太好,你不会看到它的别具一格的想力。充满现代化气息的马赛市的市郊同塞维格娜夫人记忆中的并不太一样,它们是沉闷的,压抑的。交通系统是基建于不同高度,沿着隧道向外发散或向内收敛,之后再沿着同一建筑风格的高架路向远处延伸,犬牙交错,使你恨不得要将它们全部拆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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