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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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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车路历程 驱车行驶在沃克吕兹背面的公路上,你会情不自禁地注意到,一辆又一辆已经破旧不堪的老爷车连缀而成的死海。这些汽车外观杂驳陆离,锈迹斑斑,发动机像是到了支气管炎的末期,喘个不停,排气管则兀自摇头摆尾,稀里哗啦。它们的年龄像是同它们的主人一样老,只是因为它们的主人们心地善良,才能够忍受它们的机械怪痹。我们第一次准备在这里生活时,我很诧异于这里的居民出自节俭的本性,对这一堆堆废钢铁的忠诚,更惊诧于这些老爷车的任何一个部件的难以驾驭,无论怎样威逼利诱,它们都显得半死不活,濒于崩溃。但是,当我们自己也买了一辆车以后,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对于普罗旺斯汽车驾驶员的那些老爷车来说,节俭是毫无意义的,不论是这辆一瘸一拐的71年款的雪铁龙,还是那辆从里程表上看已经跑了四十万公里早就应该报废的标致。问题的关键不在于缺钱,这些“声名狼藉”的老爷车们之所以还趴在路上,我深信,是因为买一辆新车的手续实在是太复杂了,足以耗尽你的时间,破坏你的一切日程安排,让你怒火中烧,最后你不得不承认,你实在不敢再如此这般重复一次了。我们绝望地发现,仅有一张有效的行车执照和一份空白支票——是远远不够的。买车的人还必须提供一份官方证明,证明的确是有你这么一个人。但你千万不要认为你拿着这张“签证”在那些老爷们的鼻子底下晃一下就万事大吉了。你还必须提供一份文件(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你得回去以后再返回来,不能一次将事情全部做完),以证明你的驾驶执照绝对不是假的,你的支票簿和“签证”更不是经过艺术加工的赝品。出于某种理由,也许是出于对伪造者的警醒,电话账单和电子账单是不算数的,因为这些,同一大沓写着你的名字的旧信封,也许意味着一场技巧高明的骗局。最终你会发现,买辆新车是一个漫长、令人痛苦和疲惫的旅程,需要你有足够的耐心和精力。如果你现在已经完成了所有的程序,那么你肯定是从七八年前就开始上路的。 事情也许会有一线转机,我对自己说,这时我正想换辆车。这是一辆新欧宝,闪耀着类似金属白热化的光芒,是多国高效合作的结晶。汽车厂每年都要出产几十万辆这种车,全部卖掉。然而,能够拥有这种车,却是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纵然不是这样,纵然事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在这些事情上我也不会再有无辜的感觉了。我知道我会遇到什么,所以当我走进汽车厂的货品陈列室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我拿着厚厚的一大堆我尽可能搜集到的、包罗万象的文件一一包括一般性的证明文件、证明我的血型的表格。几张作废的机票以及我的会计师祝贺我新年万事如意的贺卡——我想,这些足够说明我是谁了。我已经做了最充分的准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的话。 我决定去阿普特的汽车厂,直接找那里的汽车商。这家汽车厂很小,还没有一间办公室大,但所有的事物都简洁、明快、高效、得体,一句话,井井有条。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发出嘶嘶嗡嗡的声音,间或打个嗝顿一下;宣传手册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空气中静静飘散着新车上光蜡的幽香,一切都毫无瑕疵。两辆轿车被推进一个狭小的空间,有一个人立即将它们擦洗得干干净净。这里,我对自己说,一定有能同我做生意的汽车商。一辆崭新的欧宝,就这样诞生在普罗旺斯。 但是汽车商在哪里?几分钟后,我开始感觉到孤独,这时一名妇女从摆满宣传手册的架子后面出现了,她问我想要什么。 “我想买一辆车。”我说。 “啊,等一等。”她说着,消失了。又是几分钟过去了,我已经开始阅读我拿到手里的第三本宣传手册,像是被这里的装潢和那些分隔得十分相似的房间施了催眠术似的。就在这时,我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一个身材魁伟的男人从前院向我走来,穿着有标志的衬衫,戴着一项同刚刚进来的人一样的帽子。 “就是你,想买车!”他说。 当然是我,我告诉他。我还打算告诉他,我想要何种型号、何种颜色、车内装潢风格,之后便是价格、送货时间。 “啊,好的。”那个男人用力地往下拉了拉帽子,“你要先找个销售员。” “很抱歉,我认为,这个人——就是你。” “啊不。我只是照看前院的。我儿子是销售员。” “那我可不可以同你的儿子说几句话呢?” “啊不。”他摇了摇头说,“他在度假。” 这位戴着帽子的男人对我来说毫无价值,但是他的儿子是销售员,我敢肯定,他大概一个星期回来后还要休个假,我应该还用得着他。同时——从宣传手册上,我看到近一段时间以来的汽车价格和市场行情,他们没有多少存货了——我被特许将这些小册子带回家,以便仔细地研究研究。 你得承认,这如果不是一种绝妙的游刃有余的销售体制,那么一定是极力给顾客制造难题的疯狂的销售手段,必须依靠你的耐心和观念。这,也正是我为什么喜欢生活在普罗旺斯的又一个原因。到处都飘荡着猎奇的目光,而这个极不情愿的销售员仅仅是其中之一。 在离开阿普特之前,我们有必要将我们的注意力投向另一个古怪的地方——镇火车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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