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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可它不招自来,未受他本人的影响。然而也正是在这一点上,他中断了非分之想,主要是因为克洛可夫斯基博士蓦地提高嗓门,又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去了。只见博士摊开双臂,歪着脑袋,站在他的小讲桌后边;尽管穿着礼服,那模样看上去就像钉在十字架上的主耶稣!原来是报告即将结束,克洛可夫斯基博士正在大肆宣传他的心灵分析术,正摊开双臂要求人们都上他那儿去。你们都上我这儿来吧,他改换成另一种腔调,你们疲惫而身负重担的人们!他毫不怀疑地坚信,人无一例外都是疲惫而身负重担的。他大谈隐蔽的痛苦、耻辱和怨恨,大谈心灵分析术的解脱作用。他称赞对无意识的揭示,教导人们将疾病重新变作可意识到的热情,要大家信赖他,他保证使他们痊愈。说完,他放下双臂,摆正脑袋,收拾起他作报告使用过的印刷品,随后,完全像个教师似的左手将小文书夹抱在胸口上,昂着头,穿过阳台门走了。

  听众全部站起来,移开坐椅,开始慢慢地朝着博士出去的那道门挪动脚步。他们像是被吸引着,从四面八方跟着他拥去,虽说迟迟疑疑,却身不由己和没有例外,就跟尾随在吹笛子的捕鼠人身后的那一大群孩子似的。汉斯·卡斯托普站在人流中,手扶着椅子背。我只是来做客的,他想;我身体健康,不在考虑之列,下一次报告说不定根本不会再听。

  他看见舒夏特夫人探着脑袋,轻脚轻手地走出去了。她是否也会接受分析呢,他暗忖,心脏开始狂跳起来……这当儿,他发现约阿希姆正从椅子间走向他;当表兄对他讲话时,他的身子猛地一震。

  “你可是都快完了才来啊,”约阿希姆说,“走得太远了吗?怎么搞的?”

  “啊,别生气,”汉斯·卡斯托普回答,“是的,走了相当远。可我得承认,这对我并不像预料的那么有好处。大概是操之过急,或者根本就不相宜。我短时期内不会再去。”

  约阿希姆没问他是否喜欢刚听的报告,汉斯·卡斯托普也同样没发表任何意见。就像达成了默契似的,后来他们也只字未提听报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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