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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三

  那时我住在萨恩斯·培尼亚,出门上街的时候,经常要拐到贝亚必斯塔大街去。在那里我常遇到依盖拉斯。他是我哥哥贝利戈入伍前的朋友。他总是问我:“他有什么消息吗?”“没有。自从把他们送进大森林以后,一直没有来信。”“你急急忙忙上哪儿去呀?走,跟我去聊一会儿。”我想赶快走上贝亚必斯塔大街,但是依盖拉斯比我岁数大,他邀请我的样子就像我和他是同年一样。他带我走进一家酒馆里,问我:“你喝点什么?”“不知道。什么都行,随你的便。”又瘦又高的依盖拉斯说:“好吧。喂,混血种,来两杯烧酒。”他拍拍我的肩膀,“小心点,别喝醉啦!”一喝下烧酒,喉咙里火辣辣的,呛得我直流泪。他说:“嘬一口柠檬,就会好一些。

  抽支烟吧。”我们谈起足球、学校和我的哥哥。他讲了很多有关贝利戈的事情。我原来认为我哥哥是个和气的人,谁知竟然是一只好斗的公鸡。他说,有一天晚上,我哥哥让一个女人用匕首给逮住了。另外,没有想到,他居然搞过女人。依盖拉斯说,贝利戈搞上一个姑娘,人家差一点强迫他结婚。我听了真有些目瞪口呆。他告诉我:“你有个侄子,现在大概四岁了。你不觉得自己也变老了吗?”我只能聊一会儿,接着便找个借口走了。一进家门,我就紧张起来,母亲要是怀疑起来,那该多么难堪呀!我一面掏出书本,一面说:“我去邻居家念书。”她没有做声,只是稍微点点头,有时连头也不点。邻居家比我们的房子大,但是也很破旧。敲门之前,我搓搓双手,一直擦得发红,甚至出汗才罢休。有时特莱莎给我开门,一看见是她,我心里就高兴起来。但是经常开门的却是她的姑妈。这个老女人是我母亲的好朋友,但是并不喜欢我。据说我从小总爱给她捣乱。她把我放进门,嘴里喃喃地抱怨说:“在厨房里念书吧,那里的灯光亮。”我们俩开始做功课。姑妈在一旁做饭。房间里充满了洋葱和大蒜的气味。特莱莎把什么都弄得井井有条。看看她那包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和教科书吧,真叫人佩服。她那秀丽的小字实在叫人喜欢。她的本子上一个污点也没有,所有的标题全用红颜色划出来。为了叫她高兴,我说:“将来你一定是个画家。”我说完,她就笑起来。她笑的模样令人难忘。那笑声发自内心。她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拍着巴掌。我有时在路上遇到她放学回家。谁都可以看出来,她跟别的女孩不同,她的头发从来没有乱过,手上也没有墨水的痕迹。对我来说,我最喜欢的还是她的脸庞。她的两腿是细长的,胸脯还没有显露;也许开始显露了,但是可以说,我从来没有注意过她的Rx房,也没有想过她的大腿,却只想着她的脸容。每到晚上,当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起她来。我感到害羞,时时想小便,一阵阵产生想吻她的冲动。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她那张脸,看见我们俩在一起,好像我们已经长大,并且结了婚……我们俩每天下午都要在一起待上两个多钟点,有时还要长些。我总是撒谎说:“我有一大堆作业呢。”就为了在厨房里我们可以多逗留一会儿。虽然我说“你要是累了,我就回家”,但她却从来没有露出疲倦的样子。那一年,我在学校里的分数高极了,老师非常喜欢我,常常拿我做模范,叫我到黑板前面示范,有时还代理老师监管同学。萨恩斯·培尼亚胡同的孩子们管我叫书呆子。

  我和男同学不来往,仅仅在课堂上说说话,只要一出教室,我立刻和他们分手。我只和依盖拉斯见面,他常在贝亚必斯塔广场的拐角处等着,一看见我来了,便马上迎过来。那时候,我每天盼望的就是快点到下午五点钟;那时候,我唯一痛恨的就是星期日,因为我和她一直学习到星期六,星期日特莱莎要和她姑妈到利马亲戚家里去。每到那天我就关在家里过一天,要么就去波达奥看第二流的球队比赛。我母亲从来不给我零用钱,她总是抱怨父亲死后给的抚恤金太少。她说:“最坏的事莫过于为政府服务三十年。没有谁比政府更忘恩负义的了。”抚恤金只够付房租和饭费。以前我和学校里的同学看过几次电影,但是那一年我连影院顶层的楼座都没有沾过边,也没有看过足球,任何地方也没去过。第二年我虽然有了钱,可是一想起每天下午和特莱莎念书的情景来,心里就感到很痛苦。

  看电影那件事比偷母鸡和揍新兵狗崽子更为有趣。安静点!玛尔巴贝阿达,你的牙齿在动,这我知道。现在好了。自从甘博亚解散了全班的大团体之后,我们四个人就成立了“圈子”。事情已经过去一年,“美洲豹”却总是说:“早晚有一天大家还会回到团体里来的。那时候,咱们四个就该当头目了。”这一次比当新兵的时候更好,因为那时团体只限于我们一个班;这一次几乎全年级都参加进来,我们四个人真的成了领导,当然“美洲豹”的权力比我们的还大。从那个新兵狗崽子摔断手指的事情上可以看出来,全班同学是跟我们站在一起的,是支持我们的。鲁罗斯说:“狗崽子,顺着梯子向上爬,快一点!不然我可要生气啦。”那个小伙子是怎样地瞅着我们哟。“士官生们,爬那么高,我头晕。”“美洲豹”笑弯了腰。卡瓦却生气地说:“狗东西,你知道你是在嘲笑谁吗?”他不得不向上爬去,但是一定非常害怕。鲁罗斯说:“小伙子,爬呀,向上爬呀!”“好啦,开始唱吧!”“美洲豹”下令说:“可得像艺术家那样手舞足蹈地唱。”那小子像个猴子似的攀登着,梯子撞得砖地哒哒直响。“士官生们,我如果摔下来怎么办?”“你一定得摔下来。”我对他说。他颤抖着直立起来,开始唱歌。卡瓦说:“他马上要摔得头破血流了。”“美洲豹”已经笑弯了腰。不过,摔一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演习的时候,我从更高的地方往下跳过。“他干吗要抓住擦枪的通条呢?”看到那小子的手在流血,“美洲豹”说:“我以为他的手指头拉断了呢。”上尉每天晚上都说:“肇事者赶快自首,处罚一个月不准外出,否则更长。”全班同学都表现得很出色。“美洲豹”对同学们说:“既然大家这样齐心,为什么不重新加入到团体里来呢?”低年级的狗崽子们生下来就是低声下气的。跟五年级的人打架比给狗崽子“洗礼”可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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