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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我并不认为罗斯玛丽能象你我所理解的那样去爱别人,莎伦。她对我的感情回报,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想得到的那种感情。她从不会象我们彼此关切对方一样来关切我。”

  莎伦对过去的又一层面纱被揭掉了,她对以往的生活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在伦敦的那些日子里,她从没有想到过桑会感到孤独。她一直认为桑与罗斯玛丽之间的感情一定也象他们俩之间的感情那样浓烈,并且为这种想法的折磨。他的这番话白使她从心头涌起对他的无限柔情。

  “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你们俩人之间是这样的。”她说道。

  “现在你知道了。你怎么样?你的生活中有别人吗?我可不相信你没有。”

  她该告诉他多少呢?不过,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告诉他吗?此时此刻,她过去的生活与他们现在的感情一比,简直太微不足道了。

  “我并不否认我的生活中有过其他人。我曾同几个人有过爱情关系——我对其中一些态度很随便,可有可无;对另外一些,我当时是认真严肃的,但我总是痛苦地又从他们身边走开,因为我不想陷得更深。现在想来,自从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之后,我发现自己很难再真心真意地爱上另外一个人。”

  “哦,上帝啊,我那次把你伤害得那么深吗?”他轻声说道,“亲爱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加倍补偿给你的。”他搂住她,亲吻着她的脸颊,说道:“等我一回到伦敦就要求与罗斯玛丽离婚。”

  “哦,桑,你绝对肯定吗?”她急切问道。

  “在我一生中,我从来没有如此肯定过。”

  五天后,莎伦乘出租车沿着满是雨水的街道回到自己在波拿巴的房子里。尽管车外面而下得正酣,她心里却依旧能感觉到尼斯那里阳光的温暖,脑海里又想起与桑一起度过的那美妙的五个日夜。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咖啡馆里堆在一起的桌椅和对面教堂黑黑的墙壁。短短一星期之内,她的生活道路完全变了。她口袋里揣着可以使她一生生活豪华的合同书高高兴兴地开始了旅游,在游艇上成了一个百万富翁的玩物。现在,她又作为被桑所钟爱的女人回来了。

  她走进房屋,看到悬挂在壁炉上方的那幅田园风景油画。那绚丽的色彩又使她想起了尼斯山后的那幢房子,简直就象这幅画的翻版。

  她飞快地查看了一下堆积的信件和杂志,发现没有来自阿米杜的任何东西,这使她惊讶的同时,不觉松了口气。她极力避免将阿米杜与桑作对比,但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阿米杜虽饱含激情却近乎粗鲁的举止与桑的温柔并带有一些敬意的抚摸有着多么大的区别。她想了好一会儿,奇怪自己怎么会让阿米杜这样一个极端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所控制,更想不通自己怎么会相信是他们早期相似的艰苦生活使他们两人互相吸引到一起。她如今是一个成熟的女人了。他们之间的悬殊差别,她以前认为是不可逾越的。但现在和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比,她意识到那简直算不了什么。

  她环顾了一下房间,想到还有几个星期桑就会和她生活在一起了。在这之前,她得有多大一堆事情要处理好啊!他们的计划是他一离婚成功,便立即到巴黎住几个月,而她作为沃灵顿公司的模特将在那儿工作。他们就在那里开始他们共同的新生活。她离开之前忘记把花从花盆里移出来,现在都已枯死。她把它们从花盆里倒出,做为治愈阿米杜给她留下的创伤的一种象征。这些紫丁香是阿米杜上次送给她的,现在就象他们之间的爱情一样枯萎了。她把它狠狠地塞进垃圾袋,扔到厨房外面的斜槽里。

  壁炉上的时钟还差一刻就到午夜十二点了,这时桑走进伦敦家里的画室。豪华的画室四周贴着米黄色的壁纸,窗帘是浅灰色的,颜色搭配很协调。安娜女皇的家庭画像,镀金边的镜子,瓷器及银具都反应出女主人罗斯玛丽昂贵而保守的欣赏品味。

  桑点燃一支香烟。楼上的罗斯玛丽睡得正香,他穿上睡衣,溜了下来。看来还差几分才到午夜十二点,他通常这个时候给莎伦打电话,他走进书屋,推开窗。七月份的夜晚非常令人燥热难耐,整个伦敦在粉红色天空下静静地入睡。

  他走进书桌前的椅子里,并没有打开台灯。黑暗更利于他思考压在心头的许多问题。今天是一个星期的开始,在这之后便再也没有选择的机会了。他们一家三口已决定八月份去克里格林堡。桑知道他必须在明天午饭时告诉罗斯玛丽那个残酷的消息。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莎伦的号码。

  “亲爱的,是你——你好。”她听到他的声音时高兴地说道,“我正在等着你今晚的电话呢。”

  “你在干什么?”

  “哦,这里简直跟面包炉一样热。我睡不着,正在读书。”

  “在读什么呢?”

  “我最好还是承认吧。我买了一大堆旅游导向书。因为我想如果我们能在圣诞节前把问题解决的话,我们可以去卡里宾度假。”

  “听起来真不错。听着,莎伦,既然你整整一个月都是空闲的,你为什么不去塞伦的那所房子呢?我一有可能就会立即去那儿和你见面。这样不比你这样等要好得多吗?”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你就来了,对不对?”

  “是的,是的,当然。不过这里出了点麻烦,我这星期已经和尼尔·威利讨论了一切问题,我会尽量快点把问题全部解决的。但这样就得需要在这儿再拖延一个星期。”

  “但你很快就会来的,对不对,亲爱的?”她无法掩饰语中的焦急。

  “是的,我会很快回到你身边的。”他答道,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我再也等不及了。”

  “你告诉她了吗?”她不知怎地就是无法说出罗斯玛丽的名字。

  “不,还没有呢。我准备明天就告诉她。我想尽量把它拖到最后一刻。”

  “哦,桑,为什么你不象你许诺的那样做?你说过你会在这星期一开始的时候就告诉她。”莎伦叹了口气。”这件事并不容易,是吗?”她温柔地说道。

  “当然。不过我最想要的是我们俩能重新在一起。”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么困难,亲爱的。我总是告诉自己要耐心一些,但有时候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念你。”

  他轻柔地、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最好弄清楚我确实是你所想的。因为我一旦得到你,就永远不会叫你离开我了。你这个小怪物,我这一生一世都要永远和你厮守在一起。睡个好觉,亲爱的。明天一切都结束时,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无论怎样,我周末一定去贝你,并从那一刻起永远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这太好了。我每时每刻都会思念你的,亲爱的。你要记住这一点。”

  “晚安,我的宝贝,我的天使。”他轻声说道,慢慢放下听筒。

  楼上卧室里,当罗斯玛丽听到电话线“卡嗒一声挂断的声音时,她把手从床前电话的话筒上移开,小心地挂好电话,重新躺好。桑进来了,她假装睡得正香甜。一会儿功夫,她听到他悄悄上床,躺在她身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背朝着他,两眼盯着无尽头的黑暗,头脑中掠过许多年以前他们俩在一起的生活。

  莎伦放下电话,在床上躺了好长时间。城市里非常热,但这并不是她睡不着的主要原因。她怀孕了。几天来,她一直焦急地等待着桑的电话,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现在他打来电话了,她又不知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了。她很高兴自己没有因一时冲动把消息泄露给他。他们很快就会一起住到塞伦的那幢新居了。在那儿,当时机合适时,她再告诉他吧。到那时,桑就已完全摆脱那毫无乐趣可言的婚姻的束缚了。在此之前,她不会告诉他的。她希望他坚强,自由,毫无羁绊地做出自己的决定,就象他们在那个小饭店一起度过的那一夜一样。

  她看着天花板上的玻璃技形吊灯,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想到自己的孩子,她心头刹那间涌起一种喜悦之情。那次在尼斯度过的一夜是她成年以后故意不考虑后果的唯一的一次,毫不顾忌她当时并没有采取任何避孕措施。当时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么多。当她刚知道自己怀孕时,由于震惊而麻木了,渐渐地,她感觉到做为一个母亲的巨大的幸福。她将被迫放弃与沃灵顿公司的合同,但这个孩子将是对她这种牺牲的最大补偿与安慰。与她现在初为人母的感情相比,当初她得到合同时所感受到的喜悦与得意简直微不足道。当她与桑住在一起,共同等待这个孩子的来临,他们该有多么幸福啊!

  琼·奎尔的阳台上长满了玫瑰与金银花,她与罗斯玛丽正在到儿吃午饭。黄条的凉篷下面是玻璃茶几,她们面对面地坐着。

  琼·奎尔熟练地搅拌着沙拉,递给罗斯玛丽一盘。“你闻闻那些牵牛花,开得多么绚丽啊,对不对?罗斯玛丽!我说的话你一个字也不断进去。怎么了?亲爱的,你一进门我就感觉到你有心事。”

  罗斯玛丽放下叉子。“我今天本该和桑在城里吃午饭的,但我昨天晚上发现一件事,我必须来找你谈谈。你是我唯一的的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她说话时,情绪非常激动。琼·奎尔关切地看着她。

  “亲爱的,你知道你可以告诉我任何事。”

  “桑最近举止一直都很古怪。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他自从法国南部回来之后一直神不守舍的。我总是告诉自己,这是由于他公务太繁忙的缘故。但昨晚我听到他下楼去打电话,我便拿起了卧室的分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深夜给人打电话了。我并不是那种爱窥探别人的那种人,琼·奎尔,我知道这种行为有多么糟糕。我曾经认为他只是在打情骂俏,或许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她说不下去了。额上现出两道深深的皱纹,嘴角紧紧地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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