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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比利金斯的爱情故事(6)


  但她可不一样。

  因为绿衣小姑娘看史比利金斯先生时眼睛睁得大大的,而且她一看他便立刻从他身上发现了很多以前从没人发现过的妙不可言的东西。

  因为从他头部的姿势,她能看出他是多么聪明;从他双手插在两边裤袋里站立的神气,她能看出他一定非常勇敢、富于男子气。当然,他浑身上下无处不流露出坚强和力量。简单点说,当她看他的时候,她所看到的是一个其实根本不存在或不可能存在的彼得·史比利金斯——或者至少可以说,她所看到的彼得·史比利金斯,是在此之前世上的任何其他人都没有设想过的那个样儿。

  顿时她感到由衷的高兴,庆幸自己接受了纽贝里夫人的邀请并毫不畏惧地来到了卡斯特吉奥小城堡。因为绿衣小姑娘——她的教名叫诺拉——只不过是纽贝里夫人的一个所谓穷亲戚,而她的父亲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不属于陵宫俱乐部或任何别的俱乐部,他带着诺拉住在一条有地位的人谁也不会去住的街上。诺拉几天前收到请她到城外去的邀请,如此盛情旨在让她多呼吸点新鲜空气——这是唯一可以免费送给穷亲戚而无后顾之忧的东西啊。因此诺拉也就带着一个小箱子来了卡斯特吉奥小城堡。箱子是那么小那么简陋,就连搬它上楼的那些仆人都为它感到害臊,箱子里装着一双新牌子的网球鞋(每双的价格由九毛钱降到了七毛五分)和一件被称为“充数晚礼服”的白色外衣,另外还有穷亲戚能战战兢兢带去和富翁一起过简单的田园生活的其他少得可怜的东西。

  诺拉就那么站在那儿,看着史比利金斯先生出神。

  而他哩,根本就无视她的存在——人们之间的相互矛盾由此可见一斑矣。

  “这幢房子实在太迷人了。”史比利金斯说道。在诸如此类的场合这种话他总是挂在嘴上的,但在绿衣姑娘看来他这话说得自然得体极了。

  “承蒙夸奖我非常高兴,”纽贝里夫人说(这也是她老挂在嘴上的话),“您不知道为此花了多少心血。今年我们为东边的温室新安了所有的玻璃,总共超过一千块。真是一项大工程啊!”

  “刚才我还在向史比利金斯先生介绍我们为炸开汽车道费了多少周折哩。”纽贝里先生说,“史比利金斯,我觉得从这儿看那个炸开的豁口更清楚,汽车道就从那中间穿过。为了炸开它我用掉的炸药起码有一吨半。”

  “天啦!”史比利金斯叹道,“那一定很危险,对吧?我真佩服您的胆量。”

  “那没什么,习惯了也就没事儿了,”纽贝里先生说着耸了耸双肩,“不过嘛,当然,那是很危险的。最后一次爆破我报销了两个意大利人。”他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补充道,“那两个意大利佬,都是能吃苦的伙计。在炸石开山方面,我对他们俩比对谁都满意。”

  “是您炸死他们的吗?”史比利金斯先生问道。

  “我当时不在场,”纽贝里先生回答说,“老实说,爆破的时候我从不呆在这儿,用不着我费这个心。我们回城里去了。但尽管我不在场,他们的丧葬费之类还得由我出。出就出吧,也没什么。风险当然是我担,不是他们,法律有规定,你是知道的。他们俩每人花掉了我两千块钱。”

  “噢,对了,”纽贝里夫人说,“我想我们得去换换衣服,准备吃饭了。要是去晚了,弗兰克林会大发其火的。”她见史比利金斯不明白指的是谁,便继续说,“弗兰克林是我们的管家,由于他是我们从英国远道请来的,我们必须十分小心地待他才是。像弗兰克林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总是很担心会失去他——尤其是在发生了昨晚的事之后,我们更应该倍加小心。”

  “昨晚什么事?”史比利金斯先生问道。

  “噢,也没什么的,”纽贝里夫人说,“其实嘛,那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昨天晚上吃晚饭,已吃了好一阵子,我们几乎什么都吃过了(我们在这里吃得很简单,史比利金斯先生),恰巧纽贝里先生渴了,要弗兰克林给他上一杯德国白葡萄酒——他心里想的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结果弗兰克林马上就说:“很对不起,先生,上完主菜后还要上白葡萄酒,我可没这个义务!”

  “当然他是对的。”达尔菲米娅加重语气说。

  “一点儿没错,他做得完全正确。她们明白这点,您也明白。当时我们担心会有麻烦了,不过后来纽贝里先生找了弗兰克林,很成功地化解了此事。我们现在就去换衣服怎么样?这会儿已六点半钟了,我们只有一个小时做准备。”

  接下来的三天史比利金斯先生是和这群友善的人一起度过的。

  正如组贝里夫妇热衷于解释的那样,卡斯特吉奥小城堡的生活是按最简单的计划安排的。早餐随乡下风俗,安排在九点钟,然后在午饭前没啥吃的,除非你乐意来上一瓶送到网球场的柠檬汁或麦酒,外加一块饼干或杏仁甜饼。午餐非常简单,要吃到一点半钟,只有冷肉(大概有四种吧)和色拉,也许还有一两碟特别准备的食物,另外还为有兴趣的人准备了一块热牛排或排骨,或者两者都有。午餐之后,你可以在游廊的阴凉处喝咖啡和抽烟,同时等着喝下午茶。下午茶是在一张柳条桌上喝的,它可以摆在草坪上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当时园丁没在那儿修剪、装饰什么或没把那块地方派作其他用场。下午茶喝完之后,你可以休息一下或在草坪上散散步,一直到更衣吃晚饭的时间来到。

  这种简单的生活程式,只有在有人从佩尼格威一瑞德别墅或尤德尔一部德尔别墅开车或驾汽艇突然闯来时才被打破。

  所有这一切,在史比利金斯或达尔菲米娅或菲利帕看来,不折不扣地代表了简朴的田园生活。

  可在绿衣小姑娘看来,它的奢华已足以和凡尔赛宫媲美,尤其是晚餐——尽管别的人认为不过是家常便餐——她光喝的东西就有四杯之多,每次弗兰克林为大家倒葡萄酒,她都在心里反复琢磨,不知是叫他不要再倒了好,还是一直等到他自动歇手好。另外还有不少类似的问题令她百思不解,正如它们以前和以后同样令很多人伤透脑筋一样。

  自从到达以来,史比利金斯先生一直都在为自己鼓劲,以便有勇气向达尔菲米娅·拉塞里耶一布朗求婚。事实上,他还花了点时间和菲利帕·弗龙一起在树下散步,一起谈论他决意实施的求婚计划,同时还谈了谈其他的话题,如对婚姻的总体看法呀,他自己可能配不上她呀,等等。

  要不是在第三天他听说达尔菲米娅第二天清早要走,要去纳戛哈凯特和她父亲会合,他或许会永远犹豫不决地等待下去。

  那天晚上他终于鼓足了必要的勇气,他的求婚几乎从哪个方面看都是非常成功的。

  “天啦!”在第二天早上解释头天晚上发生的事时,史比利金斯对菲利帕说,“她待我真是太好了。我想她一定猜出了我要说的意思,多少猜出了一点,你觉得呢?无论怎么说她对我是太好了——我想说什么,她就让我说出来什么,当我说我这个人很笨时,她说她认为我根本不像别人想象的那么笨,一半都不到。而这就够了。看来她目前还没有考虑结婚之类的事。我问她我是否可以永远继续想念她,她说我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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