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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了不起的叔叔(3)


  不久,他连云游四方的广大神通也丧失了。各铁路公司终于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北冰洋铁路,另外印刷商无论如何都不愿再替他印免费车票之类了。

  他再一次勉为其难地做了一次“东巡”。那是一八九一年六月。我碰到他时他正走在多伦多的国王大街上——衣服有点破烂,但戴着一顶高顶丝礼帽,帽上还缠着一大条黑纱。“可怜的约翰爵士,”他说,“我觉得他的葬礼我是非要来参加不可的。”这时我才想起我们的省长去世了,而且我意识到这一诚挚的悼死之情又为他捞了一趟免费旅行。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爱·菲。不久之后别人出资让他回了英国。他从家族的某项托管财产中获得一笔每周两英镑的小收入。靠着这么点儿钱,他在握斯特郡的某个被遗忘的小村过起了日子,过得也还算体面。他对村里人说——这我是后来得知的——他在那儿果多久还难说,那主要视中国的局势发展而定。但中国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于是他在那个小村里呆了下来,过了一年又一年。他本来很可能晚景凄凉地老死在那里的,但是天赐好运,一项诗意化的公正裁决给他的晚年带来了灿烂的霞光。

  说来也巧,在英国我们那个家族所属的那个地区,有一个古老的兄弟会宗教团体,该兄弟会已相传几个世纪,拥有一家修道院和一些荒废的房地产。爱·菲屈尊去拜访了他们,兄弟会的会众们在他眼里是很容易上当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虔诚“归隐”的过程中,爱·菲调查了兄弟会的经济状况,他凭着自己的敏锐发现:兄弟会有一个早就可以向英国政府索赔的项目,赔款数额巨大而且索赔理由非常充分。

  于是,爱·菲代表兄弟会立即去了威斯敏斯特。他很清楚如何与英国政府官员周旋,他们甚至比安大略的旅馆老板都容易对付得多。你只需向他们暗示一下你在海外有巨额投资就够了。这些官员从没到过海外,但他们记得不久前他们如何错过了约翰内斯堡的良机,如何在波斯湾的石油问题上让别人抢了先。爱·菲唯一需要的是他的北冰洋大铁路。“您要是到海外去的话,我一定带您在我们的大铁路上周游一番。我真的觉得一旦我们的铁轨辅到了铜矿河,我们就必须把股票发行到这儿来了,纽约城根本吃不下那么多……”

  于是爱·菲得到了他所要求的赔偿。英国政府对这种年深月久的索赔早已习惯,因此,索赔很快就兑现了。这样的陈年老账待算的还有不少哩。

  兄弟会获得了一大笔钱。为了感谢爱·菲,他们聘他做了他们的常任理事,于是他又过起了安闲富足的生活。一年又一年,在那些古老如十字军的花坛、果园和鱼塘之间,他过得好不自在。

  一九二一年我在伦敦搞演讲的时候,他写信给我说:“你一定要来,我现在太老,不能外出旅行了。但无论你什么时候来,我都会派一个司机开车和两个庶务修士一起去接你。”我觉得“庶务修士”之说很恰当——恰好就像爱·菲。

  我没能成行,也没有再见到他。他终老在那所修道院里,直到他死时都没有电报召他去西非。几年以前我还把爱·菲视为夸夸其谈的笑柄似人物。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更清楚地意识到他的那种不屈不挠的精神,而且我们可以说,那恰好是不列颠民族的一大特征。

  假如有天堂存在的话,我确信爱·菲是能够进去的。他在天堂门口会说——“彼得吗?那你一定是提彻弗尔德的彼得爵士的后辈吧?”

  假如他进不了天堂,那么,西班牙人常说的一句话用在他身上非常合适:“愿尘土把他轻轻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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