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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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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处的先生人很客气,比一般旅馆接待人员来得客气。他还记得我们两年前曾来过此地,便告诉我们这里改变了许多。旅馆中辟了一间会议厅,供各种研讨会使用,也修建了一个漂亮的游泳池。我们很想看看游泳池,便穿过朝着花园开了许多扇落地窗的明亮大厅。大厅尽头,沿着宽敞的阶梯往下,可通往铺着磁砖、透明天顶的大游泳池。薇拉提醒:“上一次来,这里是一个开满玫瑰的小花园。” 把行李放进房间,我们便到花园里。绿色的草地向河的方向延伸,那是塞纳河。真美,我们陶醉其中,想好好地散个步。走了几分钟后,出现了一条公路,车子呼啸而过低们只好折回。 晚餐非常丰盛,大家都穿得很正式,似乎想对过去的时光致敬,餐厅里飘荡着对往昔的怀念。我们旁边坐着一对父母和两个小孩。其中一个小孩高声唱歌。桌旁一个侍者端着盘子倾着身。那位母亲盯着他,希望引出他对小孩的赞美。那孩子很骄傲大家对他的注意,更站上椅子提高音量地唱。他父亲的脸上显出幸福的微笑。 上好的波尔多美酒、鸭肉、甜点——该店的拿手菜,我们聊着天,忘却忧虑。饭后,回到房间,我打开电视,又看见许多小孩。这一次,他们的肤色是黑的,而且濒临死亡。我们去城堡的那一阵子,持续好几个礼拜媒体每天报道非洲某国家因内战和饥荒,小孩饿死的情况。那个国家的名字我已忘了(至少是两、三年前的事了,怎么记得住那么多名字呢!)。那些孩童骨瘦如柴,虚弱无力,连挥手赶开爬满脸孔的苍蝇的力量都没有。 薇拉问我:“那个国家是不是也有老人饿死呢?” 没有,没有,那次饥荒最教人感兴趣的地方,和地球上曾发生过数百万次的饥荒不同的,就是只有孩童受难。就算每天看电视新闻以证实这前所未见的情况,我们在荧幕上也看不见一个成年人受苦。 因此,非常正常地,为了对抗老人的这种残酷,并非大人,而是孩童们自动自发地发起了一个著名的运动:“欧洲孩童赈米索马利亚孩童”。对啦,就是索马利亚!这个响亮的口号使我想起了那个忘了的国家名字!啊!那时的一切都已被世人遗忘了,多可惜呀!买了好多的米,成千上万袋的米。家长们受到他们孩子这种全球性的声援所感动,慷慨解囊,各个机构也提供援助;米集中到学校,一直运到港口,装上了驶往非洲的船,所有人都有幸目睹了这场赈米的光荣史诗。 在这些奄奄一息的孩童之后,荧幕上立即被一些六岁、八岁的小女孩占满,她们穿戴得像大人,举止像花俏的老太太,喔,多迷人,多感人,又多滑稽,小孩的举动像大人一样,小女孩和小男孩们嘴对嘴地亲吻,之后,一个男人抱着婴儿出现在荧幕上,向我们解释洗净宝宝刚弄脏的衣服的最佳方法,一个女人靠过来,樱唇微启,把性感的舌头伸进抱小孩的男人厚厚的嘴里。 “我们睡吧。”薇拉说着把电视关掉了。 4 法国孩童为帮助非洲小同学奔走,一起让我想起知识份子贝克(Berck)的面孔。那时是他光荣的日子,如同光荣常有的情况,他的光荣是因一个失败而引起的:让我们回想一下:本世纪的八O年代,世界被一种称为爱滋的传染病所袭击,这种病经由性行为传染,最初,尤其在同性恋者间蔓延。为了反对那些将这种传染病视为神的公正惩罚,并像躲瘟般躲开患者的极端人士,宽容的人们向爱滋病患者显示友好,并力图证明与他们交往没有任何危险。因此,杜贝(Duberques)议员和学者贝克在巴黎一家有名的餐厅与一些爱滋病患们共进午餐;午餐的气氛非常好,为了不错失任何示范的良机,杜贝格议员在饭后甜点的时候请来了摄影机。当摄影机一出现在餐厅门口,他起身,走近一名患者,将他从椅子上拉起,亲吻他还满塞着巧克力慕斯的嘴。贝克措手不及。他立刻了解一旦被拍照摄影,杜贝格这伟大的一吻将成为不朽;他站起身,极力思考他是否也该去亲吻一位爱滋病患。在思考的第一阶段,他排除了这个意图,因为他并不完全肯定和患者的嘴接触不会被传染;在下个阶段,他决定克服他的疑虑,判定他亲吻的照片值得冒这个险;但在第三阶段,一个念头阻止了他向阳性反应的嘴奔去:如果他也去亲吻一个患者,并不会使他和杜贝格旗鼓相当,相反地,他将会被贬为模仿者、跟随者、甚至仆人的地位,急于模仿将更增加前者荣耀的光辉。于是他只是站着傻笑。但这几秒钟的迟疑对他而言代价沉重。固为摄影机在场,电视新闻上,整个法国都看见他脸上尴尬的三个阶段并嘲笑不已。为索马利亚收集一袋袋米的孩童即时解了他的围。他把握每个机会向大众发表那个美丽的句子:“只有孩子活在真理之中!”,随后他到非洲去了,并在一个满脸爬满苍蝇,奄奄一息的黑人小女孩旁边让人拍照。这张照片闻名全世界,远超过杜贝格亲吻爱滋病患那张,因为一个垂死的孩子比一个垂死的成人有价值得多,这明显的事实当时杜贝格还不明白。然而,他不觉得自己被打败了,几天后他出现在电视上,虔诚基督教徒的他知道贝克是无神论者,这让他灵机一动,随身带了支蜡烛,这个武器使最不信神的人都得低头;在与记者会晤时,他从口袋中掏出蜡烛点燃,用心恶毒地想揭露贝克光操心不相干的国家,他谈到我们自己国家中可怜的孩童,我们的村镇,我们的城郊,并邀请同胞们作一次穿越巴黎的团结大游行;他指名邀请贝克(带着忍隐性的愉快)和他一起站在队伍前端。贝克必须作出选择:要不就参加游行,像个杜贝格唱诗班小孩似地手持蜡烛,要不就逃之夭夭并接受各方指责。这是一个陷阱,他必须以一个既大胆又出人意料的行动逃脱:他决定立刻飞往一个亚洲国家,那个国家的人民正在进行反抗,并高声呼喊,明确地要求他前去支持被压迫者;糟糕的是,地理向来是他的弱点,对他而言,世界分为法国和所有他总是分不清的非法国的阴暗省份;因此地降落在一个平静得令人发闷的国家,山区里的飞机场又寒冷交通又不便,在那儿待了八天,才等到一班飞机把又饥饿又伤风的他载回巴黎。 “贝克是舞者们的烈士。”彭德凡(Pontevin)如此评论。 舞者的概念只有彭德凡的一小圈朋友知道。这是他的伟大发明,我们该惋惜他没有将它在任何书中阐述,也没有在国际会议中提及。但他不在乎名声。他的朋友们听他说话时既专心又开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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