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迈克尔·克莱顿 > 天外来菌 | 上页 下页


  班迪是一位矮胖的白发男子,坐在办公桌后。桌子上面摆满了翻开的参考书。在一壁靠墙的架上,摆了一列玻璃瓶,补药、家庭照片……。医生双眼张开,面色温和,看着房内的一个角落。

  卫星赫然就在那里!

  它三英尺高,圆锥形,边沿因重返地球时经过大气层摩擦而有点破损。它的一边已经打开了,是强行打开的。地上放着几件工具。

  “这傻瓜闯的祸。哼!该死的老家伙,拾了东西不报警。”史东禁不住破口大骂。“……现在好了,累了四、五十条人命!”他一边说,一边匆匆把卫星关好,放进带来的塑料袋内,并封了口。

  卫星到手之后,两人的注意力转移到班迪医生的尸体上。

  史东把他一摇,尸体硬绷绷的摔到了地上。

  波顿留意地观察他的手肘,觉得很是异样。他俯身再看,说:“来——帮忙脱掉他的衣服。”

  “为什么?”

  波顿没有答。他全神贯注地褪下死者的裤:“你看——没有瘀血!”

  通常一个人死去之后,血液会因地心吸力的关系下降到尸体的最低点。接班迪医生的情形,他的手肘、下肢应该有积瘀的青斑!

  “奇怪——”波顿一边环顾四壁,找到一盒手术刀;一边想,没有瘀血,即是血液出现了异常变化。他小心翼翼地切开死者的手腕动脉。没有血!再切深一点——还是没有!

  突然,动脉里滚出一块红黑色的凝块。

  “啊!”史东感到愕然。“血液完全凝结成块!”

  “怪不得他们都不流血。让我们把尸体翻一下。”波顿替死尸做第二处解剖。这次他打开班迪医生的胸口,发觉依然没有流血。

  波顿吸一口气,划开心脏,在左心室切开一小块。

  里面是海绵状的血块。半滴液态的血也没有!

  “有什么可以使血液完全凝固的吗?”史东问。

  “人体内有五夸脱多血液,要完全凝固……我从未碰到过这样的怪事。”

  史东把“北斗七号”搬出房外的搜索车上,然后提议逐屋调查。

  首先调查班迪的房子。

  波顿在另一个房间里发现班迪太太的尸首。这位中年妇女僵坐在安乐椅上,膝上放着一本书。她好象是在瞬间死去似的,死前正准备揭开书的另一页。

  在屋子最后的一间小卧室里,史东发现小班迪。这个小孩瞪眼望着天花板,四面墙壁贴满新潮海报。他张开口,一只手紧握着一管已经吸空了的飞机胶。

  史东退后一步说:“看——”

  波顿看看小班迪张开的口,再用手指朝口腔探摸。嘿!——一团硬化了的胶状物。

  史东陷入沉思:“吃进去需要时间。晤,不管是什么原因促使他吃进飞机胶,都需要时间——我们把问题看得太简单了,他们并不是全部立即死去的。一些死在屋内;一些走出街中心。而这孩子……”他摇一摇头,“让我们到其他屋看看。”

  史东本来以为比蒙镇是弄清楚整个神秘事件的关键。疾病的性质、影响和传播途径都应该在这次差使中摸清楚,可是,越搜查下去,他越觉得迷惑,对所见越感到惊心动魄——

  在另一所屋内,是一家团圆的场面。他们围坐在桌边正准备吃晚饭,脸上挂着微笑。桌上的食物这时已经腐败了,上面是轻声嗡叫着的苍蝇。

  史东下意识地想到:要记住苍蝇这件事。

  一个满面皱纹、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把自己吊死在梁上。寒风摇曳着尸体,使套在木梁上的绳索发出令人胆寒的响声。她脚底下有一封信,信封上用端正秀丽的字体写着:

  “留交有关人士。”

  信的内容是:“审判的日子到临了。地面和大海会张开大口把人类吞噬掉。天主啊,宽恕我的灵魂吧,并降福给对我友善的朋友。至于其他人等,请关照他们进地狱。阿门。”

  波顿听完史东的朗诵,说道:“这个老太婆看见附近的人都死了,于是失去了理智。”

  “是吗?”史东应声回答。

  史东两人发现独身居住的谭普逊僵卧在放满水的浴缸边。满身的油污,说明他是一个油站工人。看来,他是自己把头浸到水缸里自杀身亡的。

  史东说:“这可能吗?我从来不知道有这样自杀的!”

  爱华莉是镇内的女裁缝。她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后院,浇一桶汽油到身上,然后划亮一根火柴。史东在烧焦了的尸体旁边发现一个汽油罐。

  六十多岁的艾鲁身披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穿的军服,挺直地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他用四点五口径手枪打穿自己的太阳穴。脸上一滴血也没有。史东看到他的时候,他的头部比平时不过是多了一个子弹洞而已。

  艾鲁身旁有一部录音机。波顿拧开开关,听到一副微微颤抖的老嗓音在叫嚷:“你终于来了吗?妈的——太迟了!不过,来迟了总比不来好。我们需要支援,敌人这次委实厉害,昨晚我方损失了百分之四十。如果加利谷巴在这里就好了。外面的隐形巨人是乘飞碟来的,烧我们的镇。还放毒气。妈的!我们没有防毒面罩,走投无路了,我只好认命。”说到这里,录音便中断了。

  波顿关了机,重复了史东刚才提到的问题;“他们有些是立时毙命的,有些……却是昏了头脑。”

  “这样我们便回到最初的问题:两者的区别何在呢?”

  “可能这种菌具有不同层次的致命力,也可能是有些人的防疫能力高一些。”

  “记得吗?凡登堡给我们的报告中,提到侦察机发现镇内有一个生还者,一个穿白袍的老人……”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婴儿哭叫的声音。

  婴孩的哭声,若断若续,还夹着几声咳嗽。史东和波顿飞快地抢到街上。声音哪里去了?啊——是在班迪医生离所右边过两幢房子。两人拔脚飞奔,冲到楼上。

  楼上是一间卧室,有一张双人床,一张梳妆台,一块大镜和一个衣柜。还有——一个摇篮!

  小宝贝把脸哭得涨红了。他见到陌生人,先是停了哭,用小眼睛打量一遍这两个人的塑料服,然后不顾一切地又哭起来。

  波顿说:“可怜的孩子,大概是饿坏了。厨房里可能会有点吃的……”

  “不!不能喂他。”史东在沉思中突然惊惶地说:“撤出本镇,我们要尽量保持婴孩现在的状态。可能食物本身便是致命的因素,也可能那些立即死亡的人就是因为吃饱了肚呢!当然,给他吃也许会起到保护作用;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冒险。先把他送到控制下的实验室再说。”

  波顿叹一口气。他深知史东的说法很对。但婴儿没有吃东西起码有十二个钟头了!难怪他哭得死去活来的。

  史东提议立即飞返基地。

  保存手上的一个生还者,比寻找那个不知现在是死是活的白袍老人更重要!

  当他们回到街中心发信号招呼直升飞机时,婴儿累得睡着了。波顿用毛毯裹着他,艰难地攀上绳梯;史东挽着卫星跟在后面。

  直升飞机的发动机震耳欲聋,卷起的风沙数人睁不开眼。突然,背后传来另一种声音——

  史东发觉他后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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