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迈克尔·克莱顿 > 升起的太阳 | 上页 下页


  格雷厄姆叹了口气,说:“摽上一个律师一定很不错,不用受律师的支使。人往高处走啊。”

  我不想谈论我的前妻,于是说:“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多少联系了。”

  电梯里响了一下铃声,接着一个声音用日语说:“43。”

  格雷厄姆扫视了一下电梯门上方显示的数字。“这鬼玩意儿你相信吗?”

  “44,”那声音又说道,“快到了。”

  “它说的是什么?”格雷厄姆问道。

  “我们快到了。”我答道。

  “妈的,”格雷厄姆说道,“如果电梯能说话,那它也该说英语才是。这儿还是美国嘛。”

  “几乎不是啦。”康纳看着窗外说道。

  “45。”电梯里那个声音又说了一句。

  电梯门随即打开了。

  格雷厄姆没说错,招待会的场面确实壮观。整个一层楼面是模仿40年代的大舞厅设计建造的。男士们西装革履,女士们珠光宝气。乐队正演奏着格伦·米勒的摇摆舞曲。电梯门外站着一个人,我觉得有点面熟。他头发花白,皮肤晒得黝黑,双肩很宽,像个运动员。他踏进电梯后转过身对着我。“请去底层。”我闻到一股威士忌酒气。

  接着一个衣冠楚楚、年纪稍轻些的人站到他身旁说:“这部电梯是向上的,参议员。”

  “怎么回事?”花白头发的人转身问他的助手。

  “这是向上去的电梯,先生。”

  “唔,我可是要往下去的呀。”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有些拿腔拿调。

  “是的,先生。这我知道,先生。”助手陪着笑脸说,“我们去乘另一部电梯吧,参议员。”他紧紧抓着花白头发那人的手臂,把他带下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继续向上开去。

  “刚才是你交的税款在起作用呢,”格雷厄姆说道,“认识他吗?斯蒂芬·罗参议员。有幸看见他到这里来参加晚会,他可是参议院财政委员会的呀。有关日本进口商品的规定都是这个委员会定的。不过罗也像他的朋友肯尼迪参议员一样,是个爱拈花惹草的人。”

  “哦,是吗?”

  “有人说他酒量也很不错。”

  “我已经注意到了。”

  “所以才有个助手跟着他,为的是保证他别惹麻烦。”

  电梯停在第46层。接着是一声轻轻的电子模拟声:“46层,谢谢。”

  “到了,”格雷厄姆说道,“现在我们大概可以工作了。”

  3

  电梯门开了。我们的面前是一堵人墙。这些人都穿着清一色的西服,背对着我们。挤在电梯门前那块地方的人肯定不下20个。空气中弥漫着香烟的烟雾。

  “进来,跟我走。”格雷厄姆边说边分开人群。我跟在后面,康纳则紧跟着我,不声不响地走着。

  第46层楼是为中本工业公司主要行政办公机构设计的,颇有气派。我站在电梯前铺有地毯的迎宾区,可以看见整个楼层——一个巨大的开阔空间,约莫60米长,40米宽,足有半个橄榄球场大小。整个布局看上去既宽敞又高雅。天花板很高,镶着木质嵌板。所有陈设都是木制品或编织品,呈黑色或灰色。地毯很厚,吸音效果很好。照明灯都比较低,于是更增添了柔和、华贵的气氛。与其说这里是办公区,不如说它更像家银行。

  而且是你所见过的最富有的银行。

  它使人不禁驻足观看起来。我站在为保护犯罪现场而拉起的黄绳子旁边。这绳子挡住了通往楼面的过道。我四下环视着:正前方是宽大的敞开式办公区,就像露天的牛栏似的,是秘书们和低级办事员工作的地方。办公桌几张几张地放在一起,这几张和那几张之间以一些盆栽植物相隔。办公区的中央放着中本大厦以及仍在建造中的周围建筑群的巨大模型。模型上方亮着一盏聚光灯,而办公室的其余部分则比较昏暗,只开着夜灯。

  管理人员的办公室都在这间大办公室的四周。这些私人办公室面向敞开式大办公室的一面墙都是玻璃制的,朝外的一面墙也是玻璃的,所以从我站的地方可以直接看到洛杉矶市的许多摩天大厦。这使人产生一种感觉,仿佛这层楼悬浮在半空之中。

  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用玻璃隔开的会议室。右边的会议室要小些,我可以看见那姑娘的尸体就躺在一张黑色的长桌子上。她身上穿着黑色衣裙,一条腿耷拉着。我没看见血迹。我离得太远,也许有60米远,所以很难看得十分清楚。

  我耳边传来警用无线电报话机的噼啪声。我听见格雷厄姆说:“先生们,你们要请的联络官来了。现在我们大概可以进行调查了吧。彼得?”

  我把脸转过去,对着电梯前面的那些日本人。我不知该跟谁谈;在一阵尴尬之后,他们之中有个人走上前来。此人35岁上下,穿着一套价格昂贵的西装。他的头微微一低,做出个鞠躬的样子。我也微微鞠了一下躬。接着,他开口说话了。

  “晚上好。初次见面,史密斯先生。我叫石仓。请多关照。”这几句日语尽管是客套,倒也是一种正式的交际辞令。没有浪费时间。他姓石仓,而且早就知道了我的名字。

  我也用日语答道:“初次见面。我是史密斯。请多关照。”你好。幸会。老一套。

  “这是我的名片。请关照。”他把名片递给我。他的动作迅速,充满了活力。

  “多谢了。”我双手接过名片。其实这样是多此一举,但我采纳了康纳的建议,想表现出郑重其事的样子。接着我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按照礼节,我们都得看看对方的名片,然后简单地说上一两句话,或者问一个诸如“这是您办公室的电话号码吗”之类的问题。

  石仓用一只手接过我的名片后说:“这是你家里的电话吗,警探?”我吃了一惊。他竟能说一口纯正的英语。只有在这儿住了很久,而且是从年轻时就生活在这儿的人才讲得出这样的英语。他一定在这儿上过学,是70年代来美国学习的成千上万日本人当中的一个。70年代,日本每年派到美国来的学生有15万,都是来研究了解美国的。而我们每年到日本去的学生却只有200人。

  “是啊,底下的那个号码就是。”我答道。

  石仓把我的名片放进衬衣口袋。我刚开口准备说两句关于他名片的话,他就打断了我。“我说,警探,我觉得我们可以把客套都免了。今天晚上的问题主要是你的同事不讲理。”

  “我的同事?”

  石仓用头朝格雷厄姆那边一歪,说道:“那个胖子格雷厄姆。他的要求太无理。我们强烈反对他提出的今天晚上就进行调查的做法。”

  我问道:“这为什么呢,石仓先生?”

  “你们没有合理的理由来进行调查。”

  “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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