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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9 剪切区域

  10月6日,星期三

  下午5时02分

  她开始哆嗦,起初只是突然哆嗦一下,接着几乎哆嗦不止了。她觉得自己要大病一场。滑雪时发生这种情况,她知道意味着什么。她的体温急剧下降,已到危险的程度。身体的哆嗦是使身体暖和起来的一种机械的生理上的努力。

  她的牙齿咔嚓作响,说话困难。但她的大脑仍疆然在活动,仍然在寻找一条出路。“难道没有办法建一座雪房子吗?”

  埃文斯说了些什么。寒风把他的话很快吹走了。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说。

  他没有回答。

  但无论如何为时已晚,她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甚至几乎不能保持用手臂抱住膝盖这个姿势,她颤抖得太厉害了。

  她开始昏昏欲睡。

  她看了看埃文斯。他侧卧在雪地上。

  她用肘推他,让他起来。她用脚踢他。而他却一动不动。她想对他大喊大叫,但她已无能为力,因为她的牙齿磕碰得厉害。

  莎拉竭力保持清醒,但渴望睡过去的念头让她无法抗拒。她挣扎着睁开眼睛,使她感到吃惊的是,她眼前快速闪现着她一生中的几幅画面——她的童年、她的母亲、她上幼儿园时所在的班级、芭蕾舞蹈课、高中时的舞会……

  她的整个一生在她跟前闪过。就像书上说的在奈顿死前必定要发生的那样。她抬起头来,看见远处有一道亮光,就像他们说的要发生的那样。在一条长长的、黑暗的隧道尽头有一道亮光……

  她再也无力反抗了。她躺下来。她对雪地毫无知觉。越来越来亮,现在出现了另外两种亮光:闪烁着的黄色和绿色

  黄色和绿色?

  她挣扎着想摆脱睡意。她想再次站起来。然而却站不起来。她太虚弱了,手臂僵直。动弹不得。

  黄色和绿色的亮光越来越大。在它们中间有道白色的光,非常白,仿佛卤一样。她开始透过旋转的雪花注意一些细节。有一个银色的圆屋顶,一些车轮和几个闪光的字母。这几个字母是——NASA①

  ①“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缩写。——译者注。

  她咳了一声。从雪地里冒出来一个东西。是某种小型交通工具——大约三英尺高,跟人们星期天推着四处走动的剪草机差不多大。车轮很大,圆屋顶是扁平的,向她开来时嘟嘟地叫着。

  事实上,它正要从她身上碾过去。意识到这一点,她并不担心。她没法阻止它。她躺在地上,头晕目眩,漠不关心。车子越来越大。她最后记得的一件事情是一个机械的声音在说,“喂,喂,请让一让。谢谢合作。喂。喂。请让一让……”

  其他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10 威德尔站

  1O月6日,星期三

  晚上8时22分

  黑暗。疼痛。刺耳的声音。

  疼痛。

  揉搓着。在她的全身,手臂和大腿上。仿佛火在揉擦着她的身体。

  她呻吟着。

  有一个声音正在说话,冷漠,遥远。好像说的是“咖啡渣”。

  揉搓还在继续,轻快、粗糙,让人痛苦不已。一种仿佛沙纸发出的声音——刮擦着,刺耳,让人害怕。

  她的脸和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舐了舐嘴唇。是雪。冰冷的雪。

  “堂兄妹?”一个声音说。

  “不是。”

  这是外语,好像是汉语。莎拉现在听见了几种声音。她极力睁开眼睛可睁不开。她的眼睛被脸上某个重重的东西压着,就像一个面具,或者——

  她想伸出手去,可伸不出去。她的四肢被绑着,还在继续揉搓着,揉搓着  ‘’

  她呻吟着。她想开口说话。

  “新松脑火诺得?”

  “动新送。”

  “科帕亚沃克。”

  疼。

  他们给她揉搓着。他们究竟是谁。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黑暗中,渐渐地,她的四肢和脸上恢复了知觉。但她并没有感到高兴。疼痛越来越厉害。她感觉自己身上好像到处都火烧火燎的。

  那些声音好像在她周围飘浮着,脱离了躯壳。现在声音更多了。四种,五种——她再也搞不清有多少种。听起来好像都是女人的。

  她意识到,她们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使她不得安宁。向她体内注射某种东西。隐痛,冰冷。不是太疼,但很冷。

  那些声音飘浮着,在她周围飘来飘去。在她头上,在她脚下。粗暴地触摸着她。

  它是一个梦。或者是死亡。也许她已经死了,她想。此时对于死亡,她的态度是一种奇怪的超然。疼痛让她感到超然。然后她听见耳边一个女人的声音,离她的耳朵很近,非常清晰。

  这个声音说:“莎拉。”

  她的嘴唇动了动。

  “莎拉,你醒了吗?”

  她轻轻地点点头。

  “我把冰袋从你脸上上拿走好吗?”

  她点点头。压在脸上的重物和面具都取了起来。

  “睁开眼睛。慢慢地。”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房间里灯光暗淡,四面是白墙。在她旁边有一个显示器和一团绿色的电线。看起来像是医院的病房。一个女人关切地俯视着她。这个女人穿一件白色的护士服和低胸内衣。房间里冷飕飕的。莎拉可以看见她呼出来的气体。

  她说:“别说话。”

  莎拉便不说话。

  “你脱水了。还需要几个小时,我们就能让你的体温渐渐回升。你非常幸运,莎拉。你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也没有。

  她感到恐慌。她的嘴唇动了动。舌头干干的,笨笨的。从她喉咙里发出一种嘶嘶的声音。

  “别说话,”那个女人说,“现在还太早。你很疼,是吗?我给你注射了一点镇痛剂。”她举起一支注射器,“你的朋友救了你的命,你知道吗。他挣扎着站起来,打开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机器人的无线电话。我们这才知道去哪里找你们。”

  她的嘴唇动了动。

  “他在隔壁。我们想他也会没事的。现在好好休息吧。”

  她感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流进自己的血管。

  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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