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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星期二

  格伦代尔晨5时45分

  闹钟还没响,她就在焦虑不安之中醒了过来。她披上浴袍,走进厨房,给电咖啡壶通上电,然后朝前窗外看去。蓝色轿车还停在街上,两个人也还在车里呆着。她考虑是不是像平时一样跑它个五英里,她需要早锻炼来开始一天的生活和工作。但她最后决定今天还是不跑了。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觉得害怕,只是感到没有理由去冒险。

  她倒了一杯咖啡,在客厅里坐下来。今天,一切在她看来都不一样了。昨天,她的小平房还让人觉得温暖舒适;今天它就让人感到局促狭小、孤立无助和与世隔绝。她很高兴爱丽森这个星期正和吉姆一起过。

  凯西过去经历过劳资关系紧张的日子;她知道威胁恐吓通常只是说说而已。但是,提高警惕还是明智的。凯西在诺顿得到的教训之一就是工厂车间是个竞争极其激烈的世界,比福特汽车公司的总装线还要激烈。诺顿公司是仅有的几个能让不熟练的高中毕业生一年挣到八万美元的地方之一,当然要在加班的情况下才能做到。像这样的职业现在很少了,而且越来越少。为了得到这样的职业、保持这样的职业,竞争变得异常残酷。如果工会方面认为和中国做的这笔生意影响到了就业,他们一定会采取果断的行动来阻止它。

  她坐在那儿,咖啡杯放在腿上,心里意识到她对到厂子里去是有点害怕了。不过她当然必须去。凯西把杯子推开,进卧室去穿衣。

  她来到外边,上了她的野马车。她看见那辆轿车后头又停了一辆车。她驾车上路之后,第一辆轿车开出来紧跟在她后头。

  她开车进了厂区,紧张不安的感觉似有所减轻。早班已经开始,停车场上停满了车,一大片望不到头。凯西在七号门停车接受警卫检查时,那辆蓝色轿车就停在她车后,警卫挥挥手让她通过。凭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暗号,他让蓝色轿车直接跟了进来,连停车杆都没放下。轿车跟在她车后,直到她把车在管理人员专用车位上停好。

  她下了车。一名保安从车窗中伸出头来。“祝你今天好运,女士!”他说。

  “谢谢。”

  保安挥挥手,轿车开走了。

  凯西环顾四周一幢幢巨大的灰色建筑:南边是64号大楼,东边是建造双引擎喷气机的57号大楼,121号楼是喷漆间。西边是一溜飞机维修库,笼罩在从费尔南多山后升起的太阳的光芒中。这是一片熟悉的景致,她在这儿已经度过了五年。但直到今天她才极不舒服地意识到它那广袤的范围和清晨的空旷。她看见两名秘书正走进管理大楼,没有别的人。她只觉得孤单。

  她耸耸肩膀,抖落心中的恐惧。她刚才真是犯傻,她对自己说。是去工作的时候了。

  诺顿飞机公司晨6时34分

  罗伯·王是诺顿公司数字信息系统年轻的程序员。他从电视监视器旁转过身说:“对不起,凯西。我们虽然搞到了飞行记录仪的数据——但有个问题。”

  她叹口气,“别对我说。”

  “是的,是有个问题。”

  听到这话,她并不真的感到惊诧。飞行数据记录仪很少能正常运转的。在新闻记者会上,这种故障被解释成飞机坠毁时形成的冲击力所造成的结果。在一架飞机以每小时五百英里的速度撞到地面时,一台仪器无法工作的想法似乎变得合情合理了。

  但在航空工业界,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见解。所有的人都知道,飞行数据记录仪的故障率极高,即使在飞机没有坠毁的状况下也不例外。原因是联邦航空局并不要求在每次飞行前对其进行例行检验。实际上,通常是每年才搞一次功能性检测。结果便可想而知:飞行记录仪极少工作正常的。几年之前诺顿公司曾经做过一项研究,对正在使用的数字式飞行数据记录仪进行随机抽查。凯西当时是研究委员会成员,他们发现六台里头只有一台工作正常。

  联邦航空局为什么规定必须安装飞行数据记录仪,但又不要求它在每次飞行前处于正常工作状态呢?这是从西雅图到长滩,航空界人士常常讨论到的话题。一种尖刻挖苦的观点认为,飞行数据记录仪发生功能性障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在一个被偏激的工程师和只知道追求轰动效应的新闻界所包围的国度里,飞机制造业看不出为故障提供客观可靠的记录有什么好处。

  “我们尽了最大的努力,凯西,”罗伯·王说,“可是飞行记录仪的数据很不规则。”

  “这意味着什么?”

  “看上去好像是三号总线在事故发生前20个小时就烧坏了,于是帧同步就出现在后生成的数据上。”

  “帧同步?”

  “是的。你看,飞行数据记录仪以被称之为帧的数据组形式排列记载全部的循环参数。例如,你读出一个空中速度,然后要在四组之后才能读到另一个空中速度。空中速度数据读出应该是连续不断跨帧的。如果不是这样,帧就将变成非同步的,我们就没有办法还原飞行实况,我做给你看。”

  他转身面对屏幕,敲击键盘。“通常我们能从飞行数据记录仪取到信息,然后生成三维飞机图。这是那架飞机,准备起飞了。”

  一架诺顿N—22型宽体客机的线形图出现在屏幕上。在她观看时,线形图渐渐变实了,直到成为一架正在飞行中的真实飞机。

  “好,现在我们把你的飞行记录仪上的数据输给它……”

  屏幕上的飞机似乎在轻微地扭动。它从屏幕上消失了,然后又出现了。它又消失了,等到再出现时,它左边的机翼和机身分了开来,机翼扭转90度;与此同时,飞机的其他部分向右边打滚。接着尾翼消失了。整个飞机都消失了,过片刻又出现了,接着又消失了。

  “看见了吧,电脑主机竭力想把飞机画出来,”罗伯说,“但它老是碰上中断。机翼的数据和机身的数据不匹配,机身的和机尾的数据也不匹配,所以连贯性就失去了。”

  “我们怎么办?”她说。

  “使帧象再同步化,但这需要时间。”

  “要多长时间?马德逼得紧呀。”

  “可能要一段时间,凯西。数据糟糕极了。快速存取记录仪怎么样?”

  “根本就没有。”

  “好吧,如果你实在急的话,我可以把数据送到飞行培训中心去。他们那儿有些尖端的程序。也许他们能更快地补上缺失的数据,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罗伯——”

  “我什么也没保证啊,凯西,”他说,“这种数据让我没办法保证什么。很抱歉。”

  64号大楼晨6时50分

  凯西在64号大楼外遇到里奇曼,他们一道在晨光中向大楼走去。里奇曼哈欠连天。

  “你以前在市场销售部干过,对吧?”

  “是的,”里奇曼说,“我们绝不会在这个时间上班。”

  “你在那边干什么工作?”

  “没多少事情,”他说,“埃格顿逼着整个销售部都在忙和中国的这笔大买卖。事情搞得神秘兮兮的,外头人休想插足。他们就扔一点点有关西班牙市场的法律业务让我干。”

  “出差吗?”

  里奇曼傻笑一声,“只有私事出去跑跑。”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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