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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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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伙儿并不当它是个谣言,一致相信这是个事实。因为城主长政的夫人阿市是信长的妹妹,算起来信长和长政正是妻舅妹婿的关系,两家本就没有理由起冲突。一如谣言所说的,长政之所以向信长宣战,就是因为信长没有事先知会他,便起兵攻打和浅井家素来友好的朝仓氏之故。而后,由于长政的父亲久政那不辨天下形势、坚持道义至上的老式想法,这才不顾长政的反对,使两家争战迄今。 当然,久政万万没有料到,只在这么短短的时日,信长就逼得他们几乎无路可走。姉川一战时,浅井和朝仓的联军溃不成军,当时一度达成和议,没想到在那之后两、三年之间他们的领土便一寸寸地遭到织田敌军的蚕食,最后就连唯一的倚靠朝仓家也灭亡了,浅井家于是立刻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因此,信长派使者进内城一事,也就意味着这是小谷城最后一次能免于被夷为平地的机会了。 秋天的日头落得很快。当城里笼罩着一片夕霭时,从中央城楼下的仓库里,几个装有名酒的酒桶被扛了出来,跟着被扛到城里的广场。其余的酒桶则分送到各个城楼给武士们喝,倒也像是印证了这个谣言。 自然而然地,城里到处充斥着和议成立了似的乐观气氛。大伙儿都觉得这么一来,不论是小谷城或是自己的性命都得救了。而连日争战直到昨天为止的疲累,竟使得武士们出奇地不胜酒力。不多时,从各个城楼里便传出了围桌喝酒的武士粗犷的歌声。 你管浅井叫茶点 豆饭茶点粗茶点 我说信长桥下龟 才要探头却又缩 才要探头却又缩 真敢探头我就捉 一群人引吭高唱着这首歌。去年夏天,当两军在大岳城相持不下时,织田那一方的年轻武士居然唱出“浅井国呀是小国,好茶点呀早茶点”这样的歌词来揶揄小谷城之小,于是浅井这一方也不甘示弱,当时便以这首歌回敬敌军。 当歌声传来时,城里的人真是百感交集。大伙儿尽管嘴上不说,心里可都觉得,若是一年前,这小谷城是还有些资格唱这首歌的,可是就在这一年之间,兵败如山倒,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陷入一蹶不振的悲运。 但无论如何,年轻的武士们都乐观地推测争战到今天就会告一段落了,这使得他们显得有些异乎寻常地兴高采烈。 一个受了刀伤瘸着腿的武士,就着一身盔甲,用矛当手杖胡乱地跳起舞来。对面另一个年轻的武士则坐在首级匣上唱歌。筹火时亮时暗,武士的脸看上去便时而如花一般俊美嫣红,时而又如忍受着濒死的苦痛一般苍白。他的声音淹没在四周的嚷杂喧嚣中,因此他那僵硬严肃的表情更让人对他产生两种迥然不同的观感。 漫无秩序、杯盘狼藉的酒席就这么持续了好一会儿,然而第二个谣言立刻让这些武士从醉酒中清醒过来。这谣言来势汹汹、毫不留情。 说是在明天拂晓前,夫人阿市和三位年幼的公主将被送到织田那一边。之后两军便决一死战。 消息传来,武士们心下均为之一凛。而同时,城里也传达了一项命令:为了明天的大战,要大伙儿快快休息,不过,今晚宴开终宵,精神好的人亦无妨彻夜畅饮。 但却没有人休息。 酒宴仍然照旧。一时之间大伙儿全静默下来,只有篝火的声音在黑暗中毕毕剥剥地烧着。最后,席上慢慢地哄闹起来,彷佛即将发生暴动似的,和适才有若天渊之别。 就连人们的脸色也变了。每一张肤色泛黑的脸非但油光光地,而且两眼发直,丑陋的嘴边不知在叫骂、咕哝些什么。 在南北边的城楼下,胁坂八左卫门的部下十多个武士正聚在一起喝酒。坐在正中央的镜弥平次要身旁的武士用大杓子给大酒杯注满酒,跟着欠身捧起酒杯,凑近脸庞,咕噜咕噜地两三口便喝干了它。仰着脸,他让酒杯盖在脸上好一会,这才从容地垂下头,不料却猛然嘎地发出一种好似夜鸟的叫声,一瞬间,将酒杯抛向远处。酒杯从广场上四处围坐的武士们头上飞过,不久,远处传来了两物碰击、碎片四散的声音。 “你要不要和小谷城共生死?想逃的话现在就得逃。快说!” 弥平次厉声质问。那张满是痘子和刀伤的脸看似鬼神一般。许是酒从脸上渗了出来罢,看上去像是到处都淌着血。 弥平次的视线钉牢了似的,直射向立花十郎太。 “我本来就打算死在这儿的。” 窥伺了弥平次的表情一阵子后,十郎太总算以平静的语气毅然答道。 “那你呢?” 弥平次又将视线移向十郎太身旁的一位武士。 “事到如今……” “你呢?” “主公恩重如山,理当阵前殉国。” “好!那你呢?” 弥平次将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痘子脸依次转向在场的这一群武士们。 没有人说要逃。当然,在这个时候,任谁也说不出那种胆小的话。 “唉!”不知是轻蔑抑或感叹,弥平次叹了口气,最后,对着一个打从刚才就独自默默地喝酒的年轻武士说道。 “疾风,那你呢?” 年轻武士只瞥了弥平次一眼,却不吭一句话。 “说!” 弥平次挨近武士两三步,好看看他的表情。 “你是想逃还是想死?想逃的话,我会让你逃的。喂!疾风!” 这时,佐佐疾风之介大胆地断然答道。 “我吗?我不逃。不过,我也不想死。我和你不一样,我到这儿来还不到三年呢!” “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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